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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按:從盤古開天地“肇始人元”,到圣人出“創(chuàng)始人族”,中華文明演進至炎黃蚩尤階段其“內(nèi)核”已蔚然成型,天下四方大小九州造化施設皆非后世可測!自“人文初祖”以降,先天“不治而化”轉(zhuǎn)后天“文武之治”,中華氣數(shù)開始新一輪交變!反映在世象上即是,母系衰父系立,農(nóng)耕取代游牧;中央定邊極生,貴胄對黎民百姓;德道損暴力興,勝者王敗者寇;集權(quán)家國,文馳武廢,同室操戈……一部中華史就是一出大道演化??!春秋分界,每千年一次精神大沉墮,自秦至元,乃至復歸于蒙,遂有末世復興說。幸自有明以來,中土起動“明示暗傳”工程,中華氣脈方躲過數(shù)百年“清家蕩產(chǎn)”之劫,才有今日重開新局,再啟民生!故切莫小看鄉(xiāng)野唱本俚俗小說,有志者應向源頭根處求…… 開闢演義 全稱《新刻按鑒編纂開辟衍繹通俗志傳》 (明)周游 著 第四十回 平羿夫妻入月宮 卻說平羿既立此數(shù)件大功于世,自以得意,喜氣揚揚,又得封賞,朝散回家,見妻出迎,手內(nèi)執(zhí)藥丸一顆,光焰閃的,香氣襲人。羿問曰:“卿手內(nèi)所執(zhí)何物?”妻對曰:“此長生不死藥也?!濒嘣唬骸坝写思褜殻鋸暮翁幍脕??”妻曰:“自君奉差去后,仙人西王母憐我孤身獨宿,夜夜到此相伴。遲月明時,則呼侍女搗藥。我問所搗何藥,西王母答曰:‘此長生不死藥也。每一月?lián)v一丸,一年搗十二九,朔旦則服之,以調(diào)陰陽之畸毗?!涨皳v得一丸在此,命我收起,他去蓬萊探望東王公約,至半月后到此取討。我見今晚月明如晝,取出試一展玩耳。”羿曰:“卿何不吞之?”妻曰:“他來取時,我何詞以對?是欲求長生,先得短命也!”羿曰:“既號靈藥,是處可以潛形,何必拘此而自悮乎?汝試吞之,亦自有說。”其妻依夫之言,一口吞之,習習欲飛,身輕若云,遂奔入月宮之內(nèi)。羿緊攬其衣,隨之而去。妻為嫦娥,羿為蟾蜍。時堯帝六十二年甲辰歲八月十五夜也。后來唐朝詩人杜工部看到此處,有詩二首為證。詩曰: 天上秋期近,人間月影清。入河蟾不沒,搗藥兔長生。 只益丹心苦,能添白發(fā)明。干戈知滿地,休照國西營。 四更山吐月,殘夜水明樓。塵鏡元開匣,風簾自上鉤。 兔應疑鶴發(fā),蟾亦戀貂裘。斟酌嫦娥寡,天寒奈九秋。 又唐人李義山亦有詩一首云: 云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第四十一回 四岳舉鯀治洪水 卻說堯帝治天下,六十有二載。是歲洪水為災,天下諸侯雪片表章,入朝告急。帝升殿,問群臣曰:“今天下方略清平,又有洪水之患,誰可治之,以解朕憂?”四岳出班奏曰:“陛下若除洪水之害,可用崇伯侯鯀前去,堪稱任此職?!钡墼唬骸半蘼匁呏抡倐嗊`眾,易于敗事,不得民心,方逆上命,恐其不可用也?!彼脑烙肿嘣唬骸拔抑魇ヒ娚趺?。但今洪水之災至急,臣觀在廷諸臣,固是皆可用,若論其才能,則無出鯀之右也。臣料鯀此行,必能成功。陛下姑試用之,如不能,則又召回,另選有才德者代之?!钡墼唬骸扒溲噪m是,但洪水非小智者可治。既卿公舉,朕試用焉。”即宣鯀至朝見帝,山呼禮畢,帝曰:“天下洪水為災,朕欲得一人治之,第其務非小可之事,今四岳保卿領(lǐng)此重任,卿行當欽哉以勉之。卿可試言,該如何制度布置?”鯀曰:“蒙君天恩,正無有報效。量治洪水一小務,臣至其處,臨機應變,自有方略治之。不勞圣慮?!钡墼唬骸扒淇山淦渌蹋∑渌L,酌其才而用之,加之以敬謹,朕何慮哉?恐卿以才自負,忽不加意,萬一不然,王法無親,卿悔弗及矣!”鯀頓首曰:“謹領(lǐng)圣諭,焉敢有違?!钡郛?shù)钣H賜御酒三杯,金花二朵,迎出朝門,百官遠送,點人馬三千為從。 鯀別過百官,催動人馬,一路長行,來至華渚姬水二處。本鎮(zhèn)諸侯,聞有朝廷差官到此治水,皆出城六十里迎接。鯀下馬相見畢,延入公館分賓主而坐。鯀問曰:“華渚侯自那一朝受封為侯?”起對曰:“某祖太昊帝朝陰康氏之后,至下官姓前名增。”鯀曰:“堯帝有加封否?”增曰:“前同十九路諸侯廢摯帝立堯帝有功,加封為青文侯?!滨呌謫柤钤唬骸白阆伦阅且怀夂??”起對曰:“某祖黃帝朝命榮氏之后,至下官姓鐘名協(xié)?!滨呍唬骸皥虻塾屑臃夥??”協(xié)曰:“亦前同十九路諸侯廢摯帝立堯帝有功,加封定數(shù)侯?!滨呍唬骸岸患冉猿⒂泄χ?,今遇此洪水之災,不與國家建功出力,何袖手旁觀,使民受害至差某勞苦?”二侯曰:“此朝廷知足下才能,故有此差,非于某等之累及也。”鯀曰:“不必多說,可速去各備民夫五千名,鍬鋤器械五千件,以便來日興工應用。”二侯只得唯唯而退,自相言曰:“今堯圣明之君,欲與民興利除害,所差遣之人,必賢良方正,公直忠厚,終可為事。今見崇伯侯鯀之言,似一剛貪之徒,恐非制治終事之人也?!蹦嗽唬骸拔业惹覂L討人夫器用,看他來日行事何如。”二侯各回去齊備人夫器用。不題。 卻說次日,這差官崇伯侯升帳,帶來三千兵馬,簇擁排開,甚是威武,端坐帳上。二侯入見參拜,列坐茶畢。鯀恨二人無贄見禮,心怒不平,問曰:“昨曾分付民夫什物,可完成否?”答曰:“一切完成,俱于臺下伺候遣用。”鯀曰:“既已齊備,今日且退,明日起工?!倍钇鹕砀嬖唬骸敖窈樗疄闉?,百姓晝夜不得安生,今幸明公駕臨,猶久旱得降甘雨。若待明日,即要虛費數(shù)百金,民心不安。乞賜動工,上報圣恩,下救萬民?!滨叴笈唬骸叭甓酥恢M一日之財,不知某之勞苦!”二人見其大怒,只得退出來,發(fā)放了民夫,明日俟候,百姓亦散。二侯相議曰:“看彼昨日之言,今日之語,此皆是明要我等財物。今民窮如洗,那有財物?不若將庫中所有財物,且充與之,告彼動工,以救眾民?!庇谑嵌烁鲗⒏畮熘?,查算計止得五千之數(shù)。二人商議留下三千鎮(zhèn)庫,取出二千,來日饋送。 次日,鯀早升帳,二侯入見,禮畢,告曰:“明公駕臨敝治,人民久遭洪水為災,庫無余積,盡數(shù)搜括,止得微末,含愧貢上,少申鄙衷,伏乞笑納,不勝榮幸?!滨吙炊Y帖上,寫白金各二千兩,乃笑曰:“此朝廷差使,何勞二公厚惠?”二人曰:“菲薄微禮,不足以奉清光,聊表寸敬?!滨吥诵∪?,一見四千之金,竟不推辭而受,令左右侍從取過。二侯曰:“今明公興工治水,某聞金木水火土,各有一神主之,水必有水神,可用豬羊祭告,然后起工?!滨吢犃T,大笑曰:“水豈有神?如其有神,其心必正,肯害人民?水是無神??v若有神,亦邪妖而已。某乃奉命欽差治水,何用祭為!”并不信二侯之言,又無治水之法,但分付軍民人等曰:“凡有水急流之處,只挑土以壅塞之。”今日壅塞,明日沖蕩去。每皆如此,非止一處,勞民傷財,無法可治。二侯掩口笑之。鯀見不能阻其水流,且自離了華渚姬水,又往他處。凡經(jīng)過處,不問長短,只要賄賂。唯令軍民用土,以掩小流。不三五日,或半月,一遇大雨滂淪,依然推蕩大流,人民反受其害。百姓只得自相計議,開溝放流,暫時栽種。但洪水一發(fā),或一二年,或三四年,高處猶可栽處。至其漫野水勢,飄沒人民牛馬廬舍,不知推蕩去幾千里。 卻說崇伯侯鯀自領(lǐng)旨出治水,已歷九載,未見寸功。濫受官民之財,數(shù)盈百萬。每年上表,但言“工程浩大,臣鞠躬盡力而后已”。自度不能成功,恐帝問罪,只得收拾領(lǐng)了人馬回朝,一日,帝坐金殿,群臣山呼拜舞畢,傳奉官奏曰:“有崇伯侯鯀治水回朝,現(xiàn)在午門外候旨。”帝命宣來,鯀拜舞于御階下。帝曰:“卿別朕九載,洪水為災,用何法以治之,今民安否何如?”鯀奏曰:“洪水滔天,勢不可治,力盡法窮,暫且令民以土壅塞之。特來回奏,容臣再作區(qū)處。”帝聽罷大怒,罵曰:“無謀匹夫,唯知貪財好貨,害國家大事。朕已久知汝兇頑嗜酒忘工,四岳保妝,朕亦勉之。何今日敢無忌憚若此!”立命武士,推出朝門外,殛之于羽山在連云港。即傳旨曉諭天下諸侯,各用軍人,于急流之處開溝,放至會水所在,暫時寺護,不用土掩。候另差官制治。自此天下洪水之災頗安,無復有似前之患矣。 第四十二回 堯帝康衢聽童謠 卻說堯帝治天下,六十有八載。此時天道人事,鳥魯草木,禾稼財貨,俱各有序。四民樂安其業(yè),諸侯咸服,百姓鼓舞太平。雖有洪水一端,帝亦教民權(quán)宜開流,以去其水。蓋未得全法,而不至受全害矣。帝見天下諸侯進來表章,無有告急者,皆頌圣德。帝不知天下治與不治,問于左右。在朝在野之人,亦不知之帝心不安。乃命排駕,出巡于康衢,見兒童唱謠歌曰: 立我烝民,莫匪是極。 不識不知,順帝之則。 帝聽罷,微笑曰:“朕今日方知民得安矣?!泵笥屹p眾兒童金錢果豆兒。童見賞,皆大歡喜,嘻嘻而笑,口稱“萬歲”,復歌而去。 帝命駕回至襄陵,有九十老人姓席氏擊壤歌于途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帝聞歌嘉之,曰:“此朕之老師也?!泵笥乙?,賞以絹帛。老不受而去。帝益嘆其賢云。 又巡狩于華封,華封老幼人民,俱出迎接圣駕,齊跪路旁。帝下御輅,命扶起眾老,問曰:”朕為君無役于民乎?”眾民對曰:“無?!庇謫栐唬骸半逕o削于民乎?”眾民對曰:“無?!庇謫栐唬骸叭甑劝埠??”眾民對曰:“安?!钡勐劚娒裰啵髳傇唬骸扒涞燃劝?,各宜孝敬勤謹,尊卑和睦,朕無憂矣?!北娒褡嘣唬骸鞍傩兆允ド蠟榫詠恚椭缛?,望之若云。仁昭而義立,德博而化溥。民等無以報圣德,惟三祝圣人,愿圣人多富、多壽、多男子?!钡勐勛?,笑曰:“朕何當之。若多男子,則多懼。多富,則多事。多壽,則多辱。朕不愿此三祝?!狈馊嗽唬骸疤焐f民,必授以職,何懼之有?富而使人分之,何事之有?天下有道,與物皆昌。天下無道,修德就閑。千歲厭世,去而成仙,乘彼白云,游于帝鄉(xiāng),何辱之有?”帝聽罷,大喜曰:“誠哉是言也。但朕躬無為,何敢當此。”遂命左右近侍,遍賞封人,眾民叩謝圣恩。帝命排駕回朝,眾民不忍帝去,至望不見方散。 第四十三回 大舜躬耕于歷山 話分兩頭。且說大舜,乃黃帝八代孫也。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顓頊,顓頊生窮蟬,窮蟬生敬康,敬康生句望,句望生蟜牛,蟜牛生瞽叟,瞽叟生舜。瞽叟姓媯,娶妻名曰握登,見大虹有感而生舜于姚墟,故不姓媯而姓姚。母握登早喪。瞽叟繼娶后妻,名曰壬女,又生一子名曰象。象下愚不移。繼母溺愛己子,欲害前子,往往不能,無可奈何。 一日,舜同弟象出耕。象偶失足,跌在田水中,舜負之歸家。母見象衣服皆濕,象告曰:“失足跌倒所濕?!焙竽负蚍蚧厮糁?,時告瞽叟:“今日同象出耕,推象水中,幾欲害死。他意獨占家財。”瞽叟大怒,喚舜詢之。舜曰:“弟自失足跌倒,非舜之過?!备覆恍?,杖之。舜惟吞聲隱忍也。瞽叟不明,每聽后妻之言,溺愛于后子,欲至舜于死地。一日,瞽叟夫妻商議,欲陷舜于古井在濟南。后妻故出至言,躇躊設計,陷舜死地,故將頭上金釵墮下井中,忙呼舜曰:“我失一股金釵于井中,喜得井中無水,汝可下去拾起,即以與汝,勿可惜了?!彼床⒉晦o,即下井去拾之。后母、瞽叟、象三人見舜下井,上面各將磚石以塞井口,自料此回紿舜,必死無疑,各各大喜回家。豈知舜之孝心感動天地。古云,舉心動念,鬼神皆知。況王者不死,有當方土地早知其事,預先分付一青面狐,于井中掘開一路,直至山前。彼時狐見舜到井下,即向前引舜至路,只見上面磚石亂紛拋下。舜已走離井中,猶若夢中,只顧逃避,望光處奔走。行有半里許,乃出穴道,至一山中,四無人煙,神魂不定。 卻說瞽叟、后妻、象三人,正在家中言舜此回定無生還之理,言未訖,忽見舜已至面前。三人皆大驚失色,乃曰:“汝人耶,鬼耶?”舜雙膝跪地,告曰:“兒人也,非鬼也!父母不必驚疑?!鳖偶崔D(zhuǎn)語曰:“我常與汝母弟言汝有術(shù)法不死,汝母弟再四不信,故試汝與他母子看,今果然不死回家。汝恐肚饑,可去吃飯?!彼床桓疫`父命,自去吃飯。飯畢,父又曰:“日前我往前村,見倉中稻谷朽者甚多,汝可明日去搬出曬干。此乃一年之計,勿可惜了。”舜怎知是計,只得領(lǐng)諾,退入后堂去。三人于堂前密議,待明日舜去上倉搬谷,我等四圍堆起干草放火燒之,他縱有騰空駕云手段,也逃不出去,不怕他不燒死,三人密議已定,忻喜去寢不題。 卻說舜至次日早起吃了早飯,即去倉所,只顧搬谷。三人密地而至,四圍暗堆柴草,放起一把火來,頃刻烈焰沖天,煙迷四野。三人忙走回家。舜正在倉搬稻,只見煙逼入倉,目不能開,急上倉觀之,倉外四圍火起,心中大驚,無計可施。忽見倉上有破葉笠二片,連忙取之,用兩手各拿一片,拼命憑空跳下,離火丈余。舜有天子洪福,百靈護助,幸有二片葉笠在手扇開,猶如兩翅飛下一般的,故得不死。舜亦不知是魂中夢中,看火滅息,然后回家。后宋賢看到此處,有詩一絕為證,詩曰: 古今繼母總皆然,瞽叟偏頑聽惑言。 大舜雖存孝悌道,那如閔損父親賢。 卻說瞽叟三人回家,自相言曰:“今次四面火起,更有何計逃出,燒死必矣。”各皆大笑,飲酒而樂。舜歸至家,有一更初,見門已閉,只得叫門。瞽叟聞見其聲,與妻曰:“此又是舜聲氣,莫非又燒之不死?”象曰:“豈有此理?待兒開門看去?!毕笠婚_門,舜入于庭下,拜見父母。父母驚跳不定,象亦駭?shù)?,疑是鬼回。舜見三人大驚小怪,問曰:“兒今回家,一家為何驚駭?”父母聞言,定睛再看,果是舜,非鬼也。瞽叟佯言曰:“我昨日曾分付汝今早去前村倉中搬曬稻谷,汝曾去否?”舜告曰:“兒早去倉中搬曬稻谷,正搬之間,不知忽然煙火四起,兒命險些燒死。賴父母福庇,幸而倉上有破葉斗笠二片,拿在手中,拼命跳下走開,方得不死?!备复笈唬骸叭瓴恍⌒?,失火燒倉,又焚了多少稻谷,故延捱至夜而回,尚敢在此胡言妄語!”笞之流血。舜再不敢分剖,唯唯受責而退。父見舜退,出與妻曰:“井陷火焚,俱不能死,此是何也?”繼母壬女曰:“必思一毒計除之,不然舜強象弱,日后我夫妻年老,終久象遭渠害!”瞽叟惑于后妻之言,每欲殺舜,非止此數(shù)端。 史云:父頑,母囂,象傲。舜但盡孝弟之道,事父母待兄弟尤加恭順,乃有小過,則受罪,自適不失子道。年二十,以孝聞于朝野。一日躬耕于歷山東昌,山中之象代舜犁上,眾鳥為之耘草。歷山之人,見舜孝德,耕皆讓畔。 又漁于雷澤荷澤,雷澤之人皆讓舜居。陶于河濱,河濱之人,器不苦窳音與,缺,制陶不缺。舜自此名聞于天下。士民咸感仰云,為景星慶云耳。 第四十四回 堯帝訪賢讓天下 卻說堯帝治天下七十年。皇后名女皇,生一子名丹朱。帝每觀之,不足以承天下。每欲求賢自代,奈一時未得其人。 卻說箕山有一隱士,以樹為巢,而息其上,不肯告人以姓名,人只號他作巢父。不與遠方人交通,衣食自足。夏則巢居,冬則穴處。無杯盂,以手捧水而飲之。人見其飲無杯,以瓢遺之。許由授以操。飲罷,掛于樹枝,風吹瓢動,歷歷有聲。巢父惡其繁,取而棄之。 堯帝聞其賢,親赍圖籍到山,以天下讓之。巢父曰:“君之牧天下,猶予之牧孤犢,焉用惴惴。然以所牧而與予,予無用天下為也。”不顧堯帝,徑牽犢而去。帝納悶回朝。 又聞得箕山隱士許由,與巢父極相善,埋名市澤之中。帝遣使至其家,請他入朝,致天下而讓焉。許由延使入坐,安之宿歇,走告巢父。巢父正在樹上睡熟,聞樹下有人呼喚,啟窗視之,見是許由,立在月下。召他上來,問曰:“汝深夜到此何干?”許由欲說不敢說,半吞半吐的。巢父曰:“賢弟有話明說,我代汝區(qū)畫便是?!痹S由方說:“堯帝已知其名,欲以天下讓我,還是受之,還是辭之?”巢父大怒,責許由曰:“何不隱汝形,韜汝光,令人曉得姓名,把那天下來相累。汝非吾友也!”即擊其膺。而速下之。許由被巢父責了一頓,奔走回家,對使者曰:“匹夫結(jié)志,固如磐石。采山飲澤,所以養(yǎng)性。非以食天下也?!鞭o卻使者。遂退耕于中岳穎水之陽,箕山之下。 使者回朝,奏許由高致,不肯受天下之任。帝曰:“此乃高士,他必怪朕不親造其廬,所以不來。須待朕親訪讓之?!彼熵焾D籍,與二三文武到市澤。見他門戶封閉,問于市人,市人說:“他退耕于箕山下去了?!钡奂丛L到箕山下,見他與妻二人坐在大樹下,補衣曝日。帝趨向前施禮,謂之曰:“朕自即位以來,經(jīng)營宵旰起早睡晚,今天下稍得治平。久聞高士有德,分明日月出矣,而我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難乎!分明時雨降矣,而我猶然浸灌,其于澤也,不亦勞乎!夫子立,而天下可以大治,我敢貪位蔽賢乎!請致天下?!痹S由曰:“子今治天下,天下既已治矣,而我猶代子,吾將為名,名者實之賓也,吾將為賓乎!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歸休于君,吾無所用天下為也?!辈活檲虻郏炫c妻子竟入深林去了。 第四十五回 堯讓舜天下而崩 卻說堯帝以天下讓賢,訪得巢父、許由高致,皆親往致之,俱不肯受。帝與二三臣下,只得回朝。 一日升殿,群臣朝畢,帝曰:“夫天下者,乃萬民之命脈。系于一人,務在賢明有德者居之,方不負蒼天民命。朕有子丹朱不肖,朕甚病之。況且朕年邁,恐不久立。前者親訪讓巢父、許由,皆不肯受。今卿等可公舉天下有賢明才德兼?zhèn)渲?,可代朕位者,朕受之以厥職。”群臣皆奏曰:“太子可。”堯帝笑曰:“知子者莫若父,朕肯私一人之利,而病天下哉!卿等若知有其人,公舉便是,不必多疑?!比撼加肿嘣唬骸疤淤t愚,臣等不知,陛下不受太子,欲授賢明之人,臣等惟聞得歷山姚舜,孝悌聞于天下,且賢明忠正。我主欲授天下與人,非斯人無可當之者。”帝聞奏大悅曰:“朕亦聞名久矣。”即命四岳為使,直至歷山,召舜入朝。四岳領(lǐng)旨,辭帝而行。 卻說大舜正在歷山耕耘,四岳適至,見舜接入,禮畢,茶罷,四岳曰:“堯帝年邁,太子不肖,欲傳大位于賢者。朝臣奏與明公,孝友賢能。帝命下官召明公入朝,托以大事?!彼丛唬骸澳衬斯侣痉?,決不敢當此重職,恐負所托。”四岳曰:“明公德播天下,民皆仰望,今非一人所知者,不必太謙?!彼丛唬骸案改冈谔茫夭晃倚?。”四岳曰:“盡忠不能盡孝。君命召不俟駕而行,豈有不行之理?”舜見辭不可,只得隨使命入朝。夜住曉行,不數(shù)日已達帝都。怎見得皇州景色,唐人有詩為證:詩曰: 山河千里國,城闕九重門。 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堯帝升殿,文武兩班山呼拜舞已畢,四岳出班奏曰:“前蒙陛下差臣往召姚舜,今至朝外,未敢擅進,奏取進止?!钡勐勊脑乐啵笙?,即命宣入。舜至殿前拜舞于丹墀之下,帝降階而接,親手扶起,賜坐而問之曰:“朕再欲治平天下,今無有長策,如之奈何?”舜對曰:“執(zhí)一無失,行微無怠,忠信無倦,而天下自來?!钡墼唬骸稗墒拢俊睂υ唬骸笆绿??!钡塾衷唬骸稗扇??”舜對曰:“任地?!钡塾衷唬骸稗蓜??”舜對曰:“務人?!钡塾衷唬骸叭饲槟魏??”舜對曰:“妻子具而孝衰于親,嗜欲得而信衰于友,人之情也。若夫從道則吉,反道則兇,猶影響也?!钡垡娝磳Υ鹑缌?,又欲試察其才能,又問之曰:“為君之道,更當何如?”舜對曰:“美五常,無違教也。揆度庶政之官,以時而敘無廢事也。開四方之門,以賓禮親幫國諸侯,各以方至而使主焉。此和之至也。今有洪水之害,使臣至山足,雷雨大至,而不失常不迷,知其度量也。此則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敘。賓于四門,四門穆穆。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得斯人而天下治矣?!钡勐勊醋啻髳傇唬骸扒溲越院想抟?,今天下得人,朕無優(yōu)矣!”便即欲授天子位于舜。帝又自思曰:“舜之賢能雖見,而恐內(nèi)不得其賢婦。有生內(nèi)患?!碑斎粘ⅰ?/FONT> 次日早朝,帝即以二女妻舜。長曰娥皇,次曰女英。二女皆大賢,事舜無嬌色,無喜容,雍雍默默,躬修德化,不耽乎枕席之私情,不溺乎房帷之偏愛,傾心樂從,齊執(zhí)婦道。 時光似箭,日月如梭,帝召舜至朝,不覺有五載矣。帝一日升殿,命臺官涓吉,使舜攝位,凡大小事務盡決于舜。堯帝忽沾疾不起,數(shù)日而崩。在位七十二年,又攝位二十八年,壽一百九十八歲。舜盡心臣道,理吊事畢,葬帝于羽山,避位于河南不出。天下諸侯朝覲謳歌訟獄者,不朝丹朱,而朝舜。舜無可奈何,只得出即天子位。 補遺:史記帝王世次云,昌意曾孫敬康,與堯四從兄弟,為舜高祖,則舜為堯四世從孫,與堯同時。堯以二女嫁之,是舜以曾祖姑為妻,已若可疑。又禹與堯亦四世從兄弟,舜亦禹四世從孫,乃先受堯之天下,而后授之禹。又舜五世從孫,乃殛五世從祖于羽山,有是理哉。第鯀為國怠政,殛之理也法也,曾祖姑為妻而為天下,亦理也。今人無得論其微而失其大。先圣但知大而不顧其微,乃圣賢度量,非圣人不知其道也 第四十六回 舜帝即位召八愷 卻說堯帝既崩,諸侯成立舜為天子。于丙辰年即位,以土德王,建都于蒲版。國號有虞氏。舜帝乃黃帝八代孫也。父瞽叟,母握登,見大虹意感而生舜于姚墟。正月上日,受命于文祖,攝行天下事。群臣朝賀,山呼拜舞畢。舜帝知高陽氏有八才人,天下謂之八愷,顓頊朝曾同勾龍征滅九黎,八人皆老邁。帝登基,命召至朝,使主后土。八愷名曰蒼舒、憒凱,梼戭、大臨、龐降、庭堅、仲容、叔達,皆賢能。又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謂之八元,曾同堯帝諫摯帝無道,亦皆老邁。舜知其賢能,命召至朝,封為種谷侯,使教人種布五谷于四方。八元名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權(quán)豹、季貍。又封禹為司空,進宅百揆。封棄為后稷,教民稼穡。封契為司徒,敷五教。封皋陶為上師,明五刑。封垂為共工,理百工。封益為虞侯,治山澤。封伯夷為秩宗,典三禮。夔典樂,龍作納言。是所謂九官也,各執(zhí)一務。 舜帝自察璇璣玉衡,以齊七政,以象星辰之位。廣開視聽,求賢自輔。立誹謗之木,設旌諫之鼓,以廣直言之路。訪不逮于總章,養(yǎng)國老于上癢,養(yǎng)庶老于下庠。憲其行止,責德尚齒。藏金銀于巉巖之山,捐珠玉于五湖之淵。杜邪淫而絕覬媚。作米廩以藏帝籍,立兩學以教國士。戴其功以加四海。 恭已無為。而天下大治。麟鳳呈祥,云霞獻瑞。但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舜帝歌南風之詩 卻說舜帝自即位以來,無日不以天下民為念,乃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 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 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帝又思之樂教天下。一日升殿,文武朝見已畢,帝問群臣曰:“朕欲正音樂以教天下,誰為可任?”重黎出班奏曰:“夔足可任?!钡蹛?,即以夔為正樂官,命延益八弦為二十五弦之瑟。夔領(lǐng)旨。于是造九韶之樂,布六列六英,以明帝德。樂成,舜帝早朝,夔進樂器,奏曰:“臣前領(lǐng)旨,制造八弦為二十五弦之瑟,呈上陛下,龍目觀看?!钡廴∮谟敢曋擅顦O甚。 帝大喜,命夔從首至尾,演彈整操,看其果否何如。夔領(lǐng)命,乃一彈操,遠近聞之,爽心通竅,悅耳開目,草木亦為生輝。真可正六律,和五音,以通八風,帝曰:“卿何以識之?”夔奏曰:“臣以四方四維配合而成?!钡墼唬骸胺驑?,天地之精,得失之節(jié)。故惟圣人和樂之本。今卿能和之,則天道正而四時序,人民安而五谷登。用平天下,一夔足矣?!泵魈襟垩?,以待群臣。帝自歌南風之詩,調(diào)七弦之琴,彈二十五弦之瑟。命禹與九韶之樂。帝重加賞賜,群臣謝恩而退。 自此天下太平,萬象明德,皆自帝始。時景星出,卿云興,風凰來儀。近臣奏知,帝登殿,百工相和而歌。帝乃偶之曰: 卿云爛兮,禮縵縵。日月光華,旦復旦。 八伯咸進,稽首曰: 明明上帝,爛然星陳,日月光華,弘于一人。 帝聞奏大悅,群臣慶賀。君臣筵宴,日暮而散。 第四十八回 舜帝命禹征三苗 卻說堯帝朝,有四諸侯。一渾沌氏,二窮奇氏,三梼杌氏,四饕餮氏,皆不開通其行,俱好奇貪財嗜食。堯時謂之四兇,每欲削其職,值多事未能。舜帝即位,命使曉諭,皆不聽從。帝大怒,遂逐之四裔之地為民。四兇見帝明德威嚴,不敢遷延,只得前去。正是打草驚蛇。時有三苗者,亦三諸侯。一名共工,二名歡兜,三名政鯀。此三侯,亦貪名好利之徒。一聞帝削去四兇之職,流竄為民,恐罪及己。三人暗通文書,出下榜文,謠言帝欲滅各國,剝民之財,煽惑苗民。三侯于苗地,先行謀逆,各會定不遵帝訓。 消息傳入京都。帝一日升殿,群臣奏曰:“今三苗侯反逆,乞主上遣將征伐?!钡勐勛啵儆碓唬骸叭缱鞣?,卿可領(lǐng)兵三萬討之,仍命益佐卿。但至其處,以理先諭之,如其不然,方可制兵。”禹、益頓首領(lǐng)命,各賜御酒三杯,辭帝而行。群臣朝散。早有細作飛報三苗,言帝命禹、益領(lǐng)兵三萬征進。三苗聞報,議曰:“前朝九黎背反,被其絕滅。今我三人,只不出戰(zhàn),亦不受召,其奈我何!” 卻說禹、益領(lǐng)大兵而行,益謂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謙受益,滿招損。帝初耕歷山,號泣昊天于父母,祗載見瞽叟,瞽叟亦允若。至誠感神,矧茲有苗?!庇戆莶栽唬骸坝噘怪帘耍f以道諭之。”不數(shù)旬,兵至苗地,安下營寨。探馬報知三苗,三苗即傳令緊守城池,不許出戰(zhàn)。禹聞知,亦傳令按兵勿動。次日,單馬至邊關(guān)城下,高叫曰:“請三苗侯臨城,某有話說?!比绾钫诔巧下犚姡Τ龉笆衷唬骸案呙芎铑I(lǐng)兵至此,有何見諭?”禹馬上答禮曰:“先帝棄世,為子不賢,天下咸知舜帝孝道,才德兼全,舉之承位。今帝恭已無為,立誹謗之木,廣開視聽,求賢自伐,天下之人,誰不感戴。汝苗氏三侯,理應歸順,以朝正朔,而行仁義政,為朝廷出力。今何不尊王化,荒淫好貨,致怒圣君,命某來問罪。某不忍加兵困城,汝等速遵王命,入朝請罪。若執(zhí)迷不省,休得后悔。”三苗氏笑曰:“高密侯是何言也,我等久仰汝知天命,達道理,今出此言,何若愚夫!”禹曰:“某言何愚?苗曰:“我等聞天下賢明不少,似舜亦廣,何不于眾諸侯中舉一人以王天下,而舉一匹夫?!庇碓唬骸按苏摰虏徽撐?,有仁德者,便可為主,何為匹夫!”三苗又曰:“舜既仁德,何一承天位,即逐四帝之裔,去四千里之外,其仁何在?今又妄自興兵,欲滅我等之國,其德何存?”禹曰:“今汝等立意何如?”三苗曰:“我等無罪,亦不敢抗命出戰(zhàn),亦不敢奉召命。汝若必欲我等奉命,城中糧足,可支數(shù)年,只守邊關(guān),任汝督兵,焉奈我何!”禹曰:“某甚不忍言軍旅事,某代汝等回奏,容其改過自新何如?”三苗謝曰:“若得明公片言鼎力,我等世不敢忘大德?!庇砑椿卣?,同益班師還朝。一路秋毫無犯,不許鳴金擊奏,至帝都,犒賞三軍,散歸各營。 次日帝早朝,文武山呼禮畢,傳表官奏禹、益征苗回朝,帝命宣入。禹、益見帝,拜伏階下。帝問曰:“卿往征三苗,勝負若何?”禹奏曰:“臣往曉諭,三苗不省,違逆王命。臣思乃鼠竊狗盜之輩,我主誕敷文德,天下萬民歸服,臣料三苗格矣?!钡鬯炝T征三苗之事,亦竄之于三危之山。故曰竄三苗于三危。不知后事如何,下回便見。 附紀:三苗今之苗蠻是也。其地方周回千里,內(nèi)種麥粟豆而食,有酒,有牛羊犬馬,但無豬。其言語皆正音官話,若請客,先問客食何物,若食牛則宰牛,食羊則殺羊,以鉤吊肉于中,放一火爐,主客各自割生肉于火上,炙熟食之,酒亦用埕放火邊,欲飲酒,主客各自手執(zhí)一竹管入埕中吸飲之。其屋宇只用茅草苫蓋,無磚瓦。衣皆牛羊犬馬等皮為之,無布帛緞等件。為王者方衣緞布帛之服。苗地無有絀布,但苗兵不時出劫殺人,創(chuàng)其貨物進與王者,故王者有其服矣。內(nèi)苗蠻分作七處,為七鎮(zhèn),每鎮(zhèn)有一王,同姓為婚。其地通四省,乃湖廣廣西云南貴州。常不時出擄,民遭其害?;驌锏萌巳?,著其刈草看牛馬等。人有病即殺之,或生丟于坑澗。最恨我南朝人,呼南朝人為漢人。自舜至漢苗兵常作亂。馬援領(lǐng)兵征之,絕其種,遍搜四方無一人矣。馬援與行軍司馬曰:再候七日,總有搜不盡者亦餓死矣。種類若絕,可無后患。司馬曰:縱有幾十人亦不能為害,停兵在此無益。促之班師。馬援只得從之,令鑄一銅柱立于洞口以記其功,遂傳令回兵。豈知天容奸盜,更有四男子三女人逃于山僻地,一聞馬援兵退,俱出作一處,尋果實等食,皆得不死,生育至今,又有數(shù)十萬人矣 第四十九回 舜命禹治水救民 卻說舜帝登殿,兩班文武朝賀拜舞畢,怎見得: 金殿當頭紫閣重,仙人掌上玉芙蓉。 太平天子朝元日,五色云車駕六龍。 帝召禹謂之曰:“今天下地上,方八千余里,至于荒服,南撫交趾,西抵昆侖,東長島夷,北發(fā)戎狄,四海之內(nèi),今雖咸載,朕頗無憂。但今洪水為災,先帝曾命卿父治之,無功而受罪極。朕每欲得一人治之,以救蒼生,為萬民莫大之功,惜未得其人。朕觀卿之才德,可堪此重大之任。欲卿不憚勤勞,以救萬民于水火之中,未卜卿意慨然否?”禹聞帝之言,流淚叩首曰:“臣父有負先帝,自當受罪臣。每思至此,未嘗不三嘆流涕。臣本不才,蒙君委任,敢不奉命!愿舍身王事,以報陛下知遇之恩,焉敢偷生自安!”帝聞禹之奏,大悅曰:“朕得卿此行,洪水無慮矣?!泵O宴待禹,親賜御酒三杯,金花三朵,笙蕭鼓樂送出朝門。 禹謝恩領(lǐng)旨而行,百官皆餞于十里之外。一路見洪水滔天,禹傷父鯀功不成而受誅,乃勞身焦思。次日升帳,傳令買辦祭物,虔誠禱告曰: 禹本一匹夫,蒙君委任,疏通洪水,以救萬民。今備祭物,禱爾上千神祇憐祐。臣禹決不敢偷生怠事,負君之德,傷民之財。如有不專,神天降罰。 禹祭畢,散了祭物。一夜展轉(zhuǎn)不能寐。至三更時,夢一神身披絳繡,手握一冊,自稱玄夷使者,謂禹曰:“上帝嘉君一意為民,故使某至此,授汝以治水之經(jīng)。江、河、淮、漢、伊、洛、瀍、濉、汝、濟、泗、瀆、涇、渭,凡屬地方之水,皆遵此冊以治之。黃帝有《水經(jīng)》,藏在宛委山紹興。北方之治已成,然后治南方。汝可登宛委,而取此書。”言訖而去。禹醒來,覺有冊在手,取火視之,皆赤文篆字。 次早升帳,分付左右,各備鋤鍬使用。傳令曰:“帝都起先開九州青徐荊揚兗豫冀雍梁,用繩牽準,以為規(guī)矩,不致錯亂。次通九州水道弱漢江河淮泗濟洛汭,度九山會稽衡嵩岳岱沂華霍恒。陸行乘車,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以鐵錐置屐下,上山不跌?!庇碇谓敝T水,皆不十分費力,只有淮水治之甚難。 一日,往淮水邊相度地勢,見一水怪形如大木,長十余丈,身如黑漆,其聲戛戛然,浮于岸旁,以身觸岸,岸皆為之崩。禹召本地父老詢之,老人曰:“此名支期巫也,當天陰則浮沉出沒,漲怪浪高數(shù)丈,壞人家屋舍?!庇硭炝畋鴶?shù)千,皆執(zhí)強弓硬弩,俟其出現(xiàn),登高射之。次日其怪果浮水而出,兵皆登山射之,箭密如雨,支期巫死于水中。禹見水怪已除,傳令三軍動工掘塹。只見水流澎湃,逾岸數(shù)丈。三軍漫散而逃。見一獸行踏水面,往來如飛,耳目俱無,八首八足。禹詢諸父老,皆不知何名。亦令兵射之,無一箭著肉。禹嘆曰:“天乎是使我不得成功,蓋愆斯民長從魚鱉侶矣!”抱悶不已。 是夜復夢玄夷使者謂之曰:“此天吳也,不食不死,千歲乃斃。吾為汝召庚辛之神以治之。但須佐之以鐵門四扇,各長八尺,闊四尺,厚一尺。鐵柱十六根,長一丈,各重八百斤。鑄成沉之水底,令千兵齊呼曰,‘雕其骨,刻其脂,戕鑼戕鑼,委渚為夷?!曾Q金擂鼓,以助庚辛之威,波恬浪息乃止。”言罷而去。禹記其言,令軍人如法鑄成鐵門鐵柱,沉之水中,金鼓吶喊之聲,聞百余里。只見陰云四布,怪風波浪拍擊不絕。須臾云開浪息,禹令止金鼓,分撥疏通,旬日告成。 禹大喜,至岷山,疏鑿江流。至白帝城,見其懸崖削壁,水門狹隘。令軍人用火燔之,不開。工人曰:“不可為也?!庇碓唬骸搬荷街芑厍Ю?,惟此一道,若不安流,其害更有甚于淮河之水者。今暫勞,乃得永逸。汝等勿得阻難?!笔且箟羯褓n以九牛黃龍導水。次日興工,岸崩如雷,上起西陵峽,中巫峽,下歸峽止,三峽共七百余里,頃刻疏通。至今西陵峽壁岓,猶有影不滅。故人皆稱神禹焉。一帶江流底平。禹遂南登宛委山,取黃帝《水經(jīng)》看過。然后南疏云夢、洞庭、瀟湘、沅灃、長酉、資、溆、漸九江也,既治,遂東疏彭蠡、震澤、松江、婁江、東江三江。 當其東疏三江之時,三過涂山氏之門而不入。涂山氏自夫高后,生子四歲,名曰啟。聞夫治水過其家,抱啟出視,啟呱呱而泣。禹皆不顧,弗以妻子撓亂其心,帷相度治水為急務也。在外一十三年,所在皆歡聲載道,簞食壺漿以迎。禹呼百姓告之曰:“今洪水已平,粒食可興,須辨土色以為耕藝,汝等自此安心矣。百姓感謝。禹遂回朝復命。 第五十回 舜南狩禪位于禹 卻說舜帝設朝,聚集兩班文武,拜舞山呼畢,問群臣曰:“朕命禹往治水,經(jīng)今一十三年,未知功效何如?”皋陶出班奏曰:“臣聞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焦勞若此,豈不成功!”言未竟,傳奉官奏禹治水回朝。帝急命宣入。禹至,拜伏殿階,山呼畢,帝勞之曰:“卿去十三年,朕無時不在心。今卿治水,其功成否?”禹頓首奏曰:“賴圣上洪福,九州既正,臣治洪水頗得次第。自今以后,諒不至有受害矣!”帝曰:“卿可將制治之要,細言一遍,與朕識之?!庇碜嘣唬骸俺嫁o陛下之日,自帝都起,遂先開九州,次通九道,障九澤,度九山。陸行乘車,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教民掘地而注之海,驅(qū)蛇龍而放之苴。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之水既遠,禽獸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百姓又得卑濕地以種五谷,而民從此得足食矣?!钡勐動碇?,大悅曰:“皋陶前言卿治水勤勞,在外十三年,三過其家,不顧妻子,不入其門。朕思非盛心誠意,安能如此?自開辟以來,無如卿之功也!”帝顧謂群臣曰:“朕子商均不肖,朕欲立禹以代朕位,諸卿以為何如?”群臣奏曰:“陛下洞見甚明,臣等愚昧,伏乞圣裁。”禹聞帝及群臣之言,驚怖汗流,不敢應對,但只叩首而已。帝又顧謂禹曰:“卿宜勉成,毋負朕托?!庇聿桓疑煲谎?。帝曰:“卿等且退?!?/FONT> 一日,帝命排駕南行,巡狩至蒼梧之野,忽身沾寒疾,一病不起,不能乘駕回朝。乃召禹及群臣至蒼梧,后娥皇、女英亦至。帝見群臣皆至,召入臥榻前,各叩首問安訖,帝曰:“朕出南巡,陡沾風寒,不意沉重之甚,恐不能起與汝眾臣再議朝務矣。朕子商均不肖,前曾與汝等言過,朕崩之后,眾臣可立禹以代朕位。各宜遵守朕囑,毋得外議?!庇终儆碓唬骸扒涞虏ビ诤?nèi),名聞于天下,百姓咸得其歡心,代朕之位,卿其勉之勿辭?!庇碇坏梦ㄎㄊ苊?。帝喚二后妃曰:“朕蒙失君不棄,授之天下,又妻之二女,此恩此德,無有報日。但朕承位,不敢偷安,今得天下安寧,皆賴二卿內(nèi)助扶持。不想一病至此,自知無有起日,不能與二卿相隨悠久。朕崩之后,天下授之于禹。二卿自愛?!钡垩粤T而崩。在位六十有一年,壽一百一十歲。娥皇、女英大慟,淚灑于竹,皆成斑痕。禹同群臣即行殯禮,葬帝于九嶷山。眾臣隨二后駕回朝。禹歸家,即同妻子逃于陽城。眾臣尋見,叩首而拜。禹曰:“某德薄對疏;何能以主天下?先帝況有子商均,某安敢遽承大位!”皋陶曰:“君命不遵,一罪也。以萬民付之不肖,二罪也。今不奉命,致天下無主,三罪也。請明公熟思之?!庇碓唬骸懊勺阆乱娊蹋硨嵅环Q其職?!备尢赵唬骸安豢商t。天下不可一日無君,請上車駕。”禹見眾臣立逼,只得而行,眾臣簇禹車駕回朝。不知后事如何,再聽下回分解。 胡五峰鑒斷曰:讀五帝書,而后知圣人澤及斯民之遠也。后世有立功于一時,興利于一邦者,人猶追恩而祀之。是數(shù)圣人者,有功于天下萬世,皆不得推苗裔,立宗子,建廟庭,春秋四時而享天下之報也。噫! 第五十一回 禹王承位會諸侯 卻說禹乃黃帝元孫,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顓頊,顓頊生鯀,鯀娶有莘氏之女名修已,見流星貫昴憂夢接而孕,懷十有二月,乃堯戊戌五十八載六月六日,生禹于僰道之石紐村,姓姒氏。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德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音應為鐘律,以身合為法度。行年三十未娶,行涂山壽春,恐時之暮,失其度制,乃祝于天云:“吾娶也,必有應矣。”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前。禹曰:“白者,吾之服也。九尾者,王之證也。”于是涂山之人,聞其異,為之歌曰: 綏綏白狐,九尾龐龐。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子室家,我都攸昌。天人之際,于茲則行。 禹遂娶涂山之女,名曰女僑,生子啟焉。 舜帝既崩,禹避舜子商均于陽城。群臣諸侯,不歸商均而歸禹。于丁巳年夏四月,受舜禪。禹以金德王,建都安邑,國號夏。仍有虞氏,乃去帝號稱王。立涂山氏虞為后,立啟為太子。以建寅為正月歲首,色尚黑,牲用玄,以黑為徽號。作大夏之樂。舜帝初分天下為十二州,自禹王即位,分天下為九州。收天下美銅鑄九鼎,列分野以象九州。差田土之高下,定貢稅之式度,立井田封建之經(jīng)界,盡一時斯民養(yǎng)生之道。 禹王即位,眾臣朝賀,山呼拜舞畢,王曰:“朕欲南巡,會諸侯于涂山,承唐虞之盛世,以立德教,以明朕心。卿等以為何如?”眾臣奏曰:“圣意際盛,無有不可。”王悅,即命頒召南方各鎮(zhèn)諸侯去訖。昔黃帝作車乘,少昊加牛引車,今王命奚仲加馬為引,以別尊卑等級,王乘之以會諸侯。 王過江,舟至江心,忽然波浪掀天,見一黃龍負舟,舟中人皆懼。王見舟若將覆之狀,仰大嘆曰:“禹受命于天,竭力以勞萬民,此天所以為我用也。夫生寄也,死歸也,奈何憂龍焉!”視龍猶蝘蜒矣。王顏色不變。須臾龍俯首低尾而逝。王舟遂至岸。 一日到涂山,眾諸侯排列,出接車駕。且說是那幾鎮(zhèn)?皆是南方,共二十四路,羲農(nóng)封者: 有巢侯紀 燧人侯會 神民侯國 黃神侯直 猗帝侯勤 皇覃侯星 次民侯冊 啟統(tǒng)侯可 大敦侯東 大隗侯正 譙明侯登 黎靈侯仲 冉相侯大 空桑侯禮 涿光侯德 蜀山侯文 泰一侯官 弇茲侯方 吉夷侯陽 巨零侯燦 東戶侯變 巫立侯春 鈞陣侯遠 稀韋侯靜 禹王上了盟壇,隨班文武左右侍立,眾諸侯參拜已畢,王曰:“朕素無才德,蒙先帝付之以大業(yè),卿等皆承前朝封爵,各宜遵守圣盛,務行仁德之政,無負先君之化。”眾諸侯皆唯唯聽命。王曰:“朕德薄才拙,不足統(tǒng)一天下,受先帝之命,眾王推立,每不自安。朕今懸鐘鼓磬鐸鞀音逃,以待四方之士。 若有教寡人以道者,許擊鼓而迸,寡人領(lǐng)教之。有諭以義者,許擊鐘。告以事者,振鐸。語以憂者,擊磬。有獄訟者,搖鞀。卿等亦宜置此物,以諭民眾?!敝T侯齊聲領(lǐng)命。王大喜,命排筵席,酒用醴酪,款待諸侯。飲宴畢,各散。次日,眾諸侯登壇,齊列謝宴。王命各歸本國,眾侯謝恩而去。王亦整駕回朝。南方自此皆依王化。 王巡狩回,見路上罪人,下車問之曰:“汝等何至于此?”眾罪人奏曰:“某獲某罪而受此。”王聽罷,泣之。左右曰:“此等罪人不順,該受此刑名,主上何為哭之?”王曰:“先代之人,皆以堯舜之心為心,寡人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故遭此刑,是以痛之。”遂分付左右,以歷山之金,與民贖罪,聽其改過。罪人再拜叩首而去。不題。 第五十二回 禹惡旨酒貶儀狄 卻說禹王自會諸侯回朝,一日升殿,群臣朝畢。有一臣姓儀名狄,生得頭偏面陋,鼻勾耳薄,專一好沉湎留連之樂,出班奏曰:“臣思乳漿為酒,味甘而氣臊,非所以奠神明養(yǎng)圣志者。臣于諸樂中,取其暖熱甘苦者為未作麯,釀酒。以米熱炊和麯,覺氣味香芬,可以通和血脈,暢快肌膚,憂可以為喜,樂可以忘饑?!蓖趺韲L之,放于龍書案上,聞其香味,遂連飲數(shù)杯,不覺酩酊大醉,侍臣扶入寢宮。群臣皆散,俱到儀狄府求飲。儀狄出酒,眾臣飲畢,皆曰:“此酒可以潤皮膚,行氣血,遮風寒,可為千古之寶?!备髑缶品饺シ略?。 卻說王睡至四更,醒來大驚,急出設朝,聚文武多官,拜舞畢,王宣儀狄,謂之曰:“卿昨進酒,果勝乳漿,少飲則血氣通,多飲則心性亂,恐后世人嗜其甘香,飲之不節(jié),必有因酒而亡國喪家者。速宜滅之,勿傳天下,以害后人?!奔串敋H儀狄為庶民,禁止不許造飲。豈知革一弊,興一弊。只知貶狄為民,怎知狄回家,暗造發(fā)賣。眾臣得酒方,亦皆在自家造飲。王不之知也。俗云,家家造私酒,不犯是高手。信有之乎。 且說王一日登殿,欲會東西兩路諸侯于會稽,命益領(lǐng)旨前去。益辭王先行,會東西二路諸侯。二十九位,乃伏羲、神農(nóng)、黃帝、堯、舜朝封立者,不知姓名是誰,且看開列于左: 女皇侯 史皇侯 柏皇侯 無懷侯 昊英侯 辰放侯 陰康侯 葛伯侯 赫胥侯 尊盧侯 栗陸侯 臨魁侯 帝承侯 帝明侯 帝來侯 帝里侯 帝宜侯 成帝侯 榆罔侯 有扈侯 茶鄉(xiāng)侯 庸成侯 征黎侯 三危侯 小英侯 正地侯 啟統(tǒng)侯 定日侯 防風侯 王命排駕,同群臣不數(shù)日到了會稽。諸侯齊列迎駕,各帶文武于會稽俟候。 次日王登壇,眾侯朝參,山呼拜舞畢,益出班奏曰:“蒙主上旨意,召東西二十九路諸侯俱到,惟防風侯一路荒淫貪財,不遵王命,至今未到?!蓖趼勛?,大怒曰:“寡人治天下,四夷賓服,防風侯何故違命!”承直官奏道:“防風侯見在候旨?!蓖踉唬骸靶麃??!焙铍S宣至壇,拜伏于地。王問曰:“寡人行召命已久,眾諸侯旨至,汝何遲延?身為國主,而貪財好色,弁髦王朝,朝廷三尺,豈私卿!”防風侯奏曰:“因道路崎嶇,洪水涭濕,故此來遲?!蓖躅櫛姾钤唬骸扒涞染阕员緡鴣泶?,有洪水濕道路否?”眾侯齊奏曰:“自我主治水之后,并未遇水之害,臣等不敢妄奏?!蓖趼犃T大怒,罵曰:“匹夫為私己來遲,敢出此亂言。寡人治洪水,四方皆平,何獨汝行便逢濕浸,想必一路搔擾民財,故來遲也!”命益于彼軍中搜之,果搜出金帛十八車,美女九人。益不敢隱諱,當王直奏。王大怒,命牽出于盟壇下,斬首號令。 王命宣其子為防風侯。眾臣奏其無子。命去其國號,以地土分鄰國治之。美女發(fā)回原籍,金帛分賞眾侯文武。命排宴款待眾侯,只飲醴酪,禁止儀狄之釀。眾侯群臣皆依次序,燕翅列坐畢,酒行三巡,肴過五味,奏大夏之樂。此宴十分齊整,君臣歡暢。王大悅,命止樂,語眾侯曰:“前者儀狄所進之酒,聞之香美,飲之昏醉,亂性之媒,非此而誰!人性既亂,終必淫蕩廢墮,紀綱事幾,不至于叢脞而不止者。況人非堯舜,安能早燭其幾,不為所溺哉?朕所以疏儀狄而絕旨酒,無非為世界杜卻禍根。卿等當以朕之言為然,毋?;髢x狄可也。”眾侯皆唯唯聽命。宴罷,王又與眾諸侯曰:“卿等回國,當以赤子視民,廣施仁政,無如防風侯自取罪僇。”眾侯叩謝而退。次日王登壇,眾侯朝拜辭王,各回本國。王登車駕回朝,眾侯遠送,各別而去。自此天下大治,四夷朝貢,萬民安業(yè)。 忽一日,日轉(zhuǎn)西南,云生東北,上天雨金三日夜,殿階俱滿。王升殿,文武朝賀山呼禮畢,王命侍臣搬運,數(shù)計一百八十九萬零。王命眾臣分均十分,將一分入庫,一分分賞眾臣,八分分解天下諸侯,施濟孤寒貧苦之民,毋得虛應故事,務沾實惠。眾臣稱揚圣德,朝散不題。 再說王自受位以來,焦勞萬幾,無敢少怠。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天下因以太平。一日沾疾不起,眾巨入內(nèi),問安進藥。王曰:“生寄死歸,有生必有死,藥豈可療人疾苦,豈能醫(yī)人不死哉!”眾臣見王不肯服藥,叩首以問后事。王曰:“朕年百歲,死何足慮?朕觀諸臣中,能成天下者,惟益一人耳。朕崩后,汝諸臣立益為王,以承天下。”言訖而崩。王在位二十六年,壽百歲。 益聞王言,自知王子啟賢明,不敢當天子之位,避于箕山。眾臣殯王于涂山。天下諸侯朝覲及謳歌訟獄者,不知益而知啟,推之即位。皆曰,吾君之子也。 補遺:禹王娶涂山氏之女,生三子:長曰啟,承其本姓夏;次曰宰,為顧氏;三曰罕,封慶余王,即姓余氏。涂山氏能明訓教而致其化,三子皆賢明而知王事,達君臣之義,持禹王之功。故啟繼父世以有天下。初禹薦益,封之百里,每觀其賢,行事合道,欲授以大位。益聞避之。天下諸侯推啟為君。啟亦知益賢明,即位之日,即命召益為輔佐,不一年而益歿。后啟即獻犧牲以祭之 第五十三回 諸侯立啟即帝位 卻說啟乃禹王長子。母后涂山氏之女,名女憍。其母賢能聰敏,生三子皆賢。先帝本意中于益,欲立子,恐天下人議王私于己子,致賢人失所,故囑以立之,以服天下之人。不期天下皆共聞啟賢明,不知益而知啟,于甲申元歲立啟,遂即大位。 啟字奮校。群臣朝賀,山呼拜舞畢,啟帝曰:“舜帝子商均為賓奏官,主治九辨、九歌舞、九韶種種有法,節(jié)節(jié)可規(guī)。王甚喜之,加封為正音侯?!钡蹎㈩C旨,會諸侯于釣臺。諸侯皆至,朝參帝啟山呼畢,命設宴以享諸侯。帝啟曰:“朕無才德,不足以王天下。但諸卿冒舉,有違先君之命,朕天地間罪人矣。今暫領(lǐng)國務,候有德者居之?!敝T侯頓首,皆頌圣德。六卿疑達、疑勝、正忠、正林、德武、德用出班奏曰:“今有扈侯無道,不奉正朔,慢侮五行指仁、義、禮、智、信,怠棄三政子、丑、寅三種記時法,不遵陛下旨意?!钡蹎⒃唬骸凹扔徐韬顭o道欺侮,卿等六卿,即代朕伐之?!?/FONT> 六卿領(lǐng)旨別駕,點五千人馬,殺奔有扈國來。小卒飛報有扈侯,有扈侯靈招,即點兵出敵。兩陣對圓,六卿出馬問曰:“有扈侯,天下諸侯皆歸王化,汝何悖逆!”靈招答曰:“某聞天下公器,非可私傳。汝等受啟之私,忘先君之命,立啟為王,某甚不服!”六卿曰:“堯、舜為子不肖,故授賢明。今先君之子,仁愛慈孝,德播天下,何必廢其親子,而授他人!”靈招笑曰:“知子者莫如父,己知子不可為君,故授之益。汝等背違先君之命,致賢人失所,反敢陣前亂道耶!”手捻長槍,拍馬殺過陣來,望六卿便刺。六卿終是文官,只道靈招不敢出戰(zhàn),不知堤防,無一人抵擋,大敗而走。三軍散亂,六卿奔逃,各不相顧。靈招見六卿敗去,亦不迫趕,收兵入城。 六卿敗走三十里,見無追兵,方收集殘兵?;爻胱嗟蹎⒃唬骸俺嫉阮I(lǐng)王師,征有扈侯,不忍戰(zhàn)伐,欲其改過。不料靈招原心不改,恃強殺進,臣等失于防備,今敗回見陛下。乞再統(tǒng)兵往之,將功折罪。未敢擅便,奏請定奪。”帝啟曰:“不可。且人地非淺,民非寡也。今茲不勝,是寡人德薄,不良不善也,何再伐為!”六卿叩首而退。 帝啟自此琴瑟不張,鐘鼓弗考,不茵席,不仍味重味。一種以上的菜肴,秉政聽朝,尊賢委能,廣布德政。四夷賓服,百姓咸得觀化。有扈侯靈招聞帝啟如此仁德,上表悔過請罪。帝啟覽表大悅,語群臣曰:“彼時六卿之敗,朕自知過,故不命再伐。今朕不行征討,而人自服矣。古云,正己則人正。信其然也!”遂赦靈招前罪,賞賜來使甚厚回國。 帝啟退入后宮,一連三五日,未曾設朝。覺身不爽快,自知不能起,召群臣至后宮遺囑。眾臣拜伏于龍榻前,命起立,帝啟與眾臣言曰:“朕蒙諸卿舉立,在位九年,皆賴卿等扶持,國家頗安。朕福德薄,不一年而益喪,朕甚為之慟悼。今朕得疾,自覺神不守舍,但天下大事,必得賢才然后可托。 朕觀眼前之人,皆未有可授之者。朕子不識國事。卿等宜從眾公議,尋擇賢明,以保社稷,庶不負先君之志,朕死無憾矣!”言訖遂崩于建德殿。在位九年,壽五十三歲。眾臣治喪畢,葬王于釣臺陂之左山。不知后來眾臣擇誰為主,且聽下回便見。 第五十四回 羿宣禹訓廢太康 卻說后羿,慕唐堯時射日之羿取名,膂力絕倫,亦善射第一。每有跋扈不臣之心,見帝啟賢明,無隙可乘。羿率文武六卿議曰:“先君知太康荒逸,故不立之,恐誤國政。故囑我等,擇賢者而授。然今目前未有賢者,且天下不可一日無君,宜立太子康正位,倘能勤政,亦未可知?!北姵冀栽唬骸棒嗑杂欣??!庇诠锼饶甏?,眾臣立太康即位。兩班文武朝賀畢,太康曰:“朕承先王之緒,卿等文武,各進一級?!北姵贾x恩而退。 太康為君,不恤國政,天下諸侯朝與不朝,貢與不貢,六卿奏治之不聽。至辛亥十有九歲,太康頒旨,命畋獵于洛水之表,詔后羿權(quán)朝。眾臣苦諫不從。同佞臣采異、瑞奇二人,架鷹逐犬,挽弓走馬,數(shù)旬不歸。朝野怨憤。 羿見太康荒淫,乃與百官商議曰:“今主上無道,不理國政,一出獵,十旬弗歸。羿乃宣先王圣諭,距之于河,不許回國?!敝倏殿H知,問眾臣曰:“諸公之見若何?”眾臣六卿曰:“是??赏嗦??!敝倏狄姲俟冽R聲應諾,遂同至洛水之表,奏知太康道:“后羿同百官距河,阻住圣駕,今我主早作裁處回朝?!碧德劦么搜?,大驚失色,顧采異、瑞奇曰:“今后羿會百官距河,阻朕駕,不容回國,二卿何以處之?”二人奏曰:“后羿百官,皆臣下也,陛下乃君父也,諒不敢阻車駕。陛下只管發(fā)駕回朝,看其有何話說!” 太康發(fā)駕至河,羿同百官佯作不知,于城河邊故問曰:“來者何人?”采異、瑞奇出曰:“圣上回朝,何人敢阻車駕!”羿曰:“致君無道荒政,皆為你這兩個奸佞,出游十旬弗歸,尚敢亂言耶?今駕何在,自不向前!”二人被羿大罵二頓,啞口無言,只得回奏太康,道羿果同百官阻住河城,要主上自上前,方肯開城。太康無奈,命力士推車駕向前,呼曰:“何人閉城,阻朕車駕?”后羿于城上答曰:“天生萬民,必立君以治之,非欲以民而奉君也。如近代堯、舜、禹之為君,苦心焦思,勞若臣虜,土階茅茨,兢如捧盈。彼豈不自知圖逸樂而厚自適哉?誠以載舟覆舟,民多變態(tài),朽索馭馬,驅(qū)馳則斷。故天下諸侯舉堯于下位,堯授舜于歷山,舜禪禹于陽城,舉世惟恐其不為天子焉。榆罔帝摯獨非天子,一旦荒淫不道,舉世棄之,如斷梗土灰。覆轍在前,而君不明鑒,尚且安危利害,棄忠正而就邪佞。君既不以堯、舜、禹自待,眾必以榆罔帝摯待君今日之事,尚復何言!”太康、采異、瑞奇聽罷,汗流大驚。羿令史官鄭正,高聲宣讀禹訓曰: 皇祖有訓,凡后為君,有內(nèi)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飲,峻宇雕。墻,有一于此,未或不亡。許眾臣廢之,別立新君。今太康犯禽荒之戒,聽佞臣之言,失皇祖之訓,理宜別立新君,以慰民望。采異、瑞奇,貪邪巧佞,致主不道,斬首懸之蒿街,以謝天下。太康荒逸,姑念先君長子,廢為改正侯,速脫龍服,回國聽命。 太康見宣圣諭,只得脫下龍袍、羿同百官開城,軍民入等,歡聲雷震。后羿令武士斬采異、瑞奇于河岸。即同太康、眾臣回朝。不知還是如何? 第五十五回 仲康即位斬羲和 卻說仲康乃太康之弟,帝啟次子也。壬戌元年,后羿同群臣推仲康即天子位。群臣朝賀,山呼拜舞畢,羿出班奏廢太康為改正侯,出居河南,不許留停。太康謝恩而去。仲康承位,見羿威權(quán),只得拜為首相。恐羿專兵權(quán)有變,知余胤忠貞,封為胤助侯,以掌六師,收羿兵權(quán)。羿懊恨于心,不敢聲言,唯含忍而已。余胤生得身高九尺五寸,白面長髯,乃禹王第三子罕長子,禹王之孫也。父罕封為余慶王,即姓余氏。時年十七歲。仲康知其賢能有才,故重用之。封羲和為厥司官。和沉亂于酒,不管歷數(shù)。自得儀狄酒方,專只造好酒進后羿,欲求顯要。羿每受其私,日食不奏,致食三日不見。仲康大怒,立命胤助侯,統(tǒng)衛(wèi)卒以正其罪。胤助侯領(lǐng)旨,直至羲和府中,數(shù)其罪過,推羲和曹斬之。即入朝回奏不題。 卻說仲康因過飲魚湯腹痛,一連半月染病,自知不起,召群臣于臥榻前,群臣皆拜伏于地問安。仲康曰:“朕蒙卿等推立,今不幸中道分別。朕崩之后,可立太子相為君?!比撼冀赃凳最I(lǐng)命而退。仲康密呼余胤囑曰:“今朕命卿等立相為君,每觀后羿有不仁之心,卿宜早圖之,勿負朕之所托?!毖杂櫠馈V倏翟谖皇?,壽四十二歲。葬于安邑。 鑒斷曰:后羿廢太康而立仲康,其篡乃在相之世。是則仲康猶有以制之也。羿之立仲康也,方將軌其禮樂征伐之權(quán),以號令天下,而仲康即位之始,即命余胤掌六師,以收其兵權(quán)。羲和之罪,雖曰沉亂于酒,日食不奏,因黨惡于羿。仲康明其事,故以亂酒,命余胤除之,以翦去羿之羽翼矣。因終仲康之世,羿不得以逞其惡。使仲康盡失其權(quán),則羿之篡夏,豈待相而后敢為不仁耶 第五十六回 后羿篡夏弒帝相 卻說仲康棄世,囑后事于余胤,而立帝相,自乙亥歲即位。余胤不兩月而亡,權(quán)俱歸于羿。原來后羿久懷篡逆,但懼余胤。見胤已死,帝相在位,羿便設計誆駕。 帝相升殿,眾臣朝參畢,羿出班奏曰:“安邑自禹王建都已久,地道衰微,我主可遷都商邱,以王天下。臣安排已定,請圣駕啟行?!钡巯鄦柋姵荚唬骸扒涞裙h何如?”眾臣見羿威權(quán),恐遭其害,皆不敢對。后羿又奏曰:“陛下放心,臣自有可取。”促之甚迫。帝相亦畏其威,只得同百官離安邑,望商邱進發(fā)。時有四賢臣,羅武、伯圉、龍圉、熊髡,羿以禮聘在府為謀士。羿不隨駕,欲興兵半路弒帝相,與四賢商之。四賢皆諫曰:“不可。君無罪過,弒之不祥。宜盡臣道,以忠事之?!濒嘁娝馁t不允,只得隨駕至商邱。羿又有二佞臣寒浞、伯明,見羿隨駕,途路上三心二意的,乃知其心事,以言挑之曰:“主公移圣駕,今來商邱,何故悶悶不悅?心中必有所為謀慮,某二人不才,愿效犬馬?!濒啻笙苍唬骸叭甓四宋嵝母怪?,何不知我心事,更待問我!前廢太康、立仲康之時,吾實欲滅夏自王。因為仲康以余胤掌六師,兵權(quán)不在我手,故輟之未敢行。幸余胤已亡,今兵權(quán)悉歸我手,新君懦弱,是我生計誆駕,移都商邱,實欲弒帝相自立。我商之羅武等四人,不為我助,又未敢行,故此不悅耳?!焙贰⒉鞫寺狋嘀?,笑曰:“耕當問奴,織當問婢。彼四人乃白面書生,豈識大事,主公欲取天下,何不問我二人?”羿曰:“據(jù)二卿之意何如?”二人曰:“趁今商邱王都未定,民心未安,乘其動搖之際,便中殺了帝相?;囟及惨兀獗姵家悦拦?,賞諸軍以厚利,開倉賈德,收握兵權(quán),然后自立,有何不可,何必憂心如此!”羿聞二人之言,滿心大喜。 帝相至商邱登殿,文武山呼畢,后羿奏曰:“陛下新都商邱,民心未定,來日請圣駕巡狩,以安百姓?!钡巯鄳拄嘀?,不得不從。次日羿恃其英勇,左插雕弓羽箭,右?guī)殑?,跨一匹紫驊騮,隨駕而行。行有十里,羿顧伯明曰:“可以殺之否?”伯明曰:“且未可動手,恐百官三軍之心一變,事不得諧?!濒嘣匐S駕至三十里,又問伯明曰:“今當如何?”伯明曰:“候帝相到駐節(jié)之處,以毒酒進之,萬無一失?!濒嘤蛛S駕至駐節(jié)所,百官皆下馬進,隨駕入行宮。羿將毒酒跪進,奏曰:“陛下一路風霜勞頓,請飲此醇漿止渴?!钡巯嘣踔卸荆伙嫸?,在位二十七年,壽四十二歲。眾臣一見,皆大驚失色,莫知所措。伯明、寒浞,各跨馬持刀而出,揚聲曰:“帝相不守祖訓,出游郊外,今幸已亡。相國后羿才德俱全,名播天下,可代夏祀。眾臣有不遵者,斬首號令?!北姵记郁嗤?quán),唯唯聽命。 羿即乘駕,同寒浞、伯明等徑回安邑。羿之四賢,見羿弒君,漏夜先奔回入宮,報知帝相后。后亦逃之他國,以避后羿。不知后事如何,下回便見。 第五十七回 寒浞誘民殺后羿 卻說帝相之后,有仍國君女也。后羿弒帝相,后懷少康方在孕。后聞得四賢奏,遂從溝洞逃出,星夜奔歸有仍之國。有遺臣傅靡聞知,亦逃奔有鬲氏。 后羿反兵入朝,朝臣皆亂竄。寒浞、伯明扶后羿正位,改國號曰有窮。 立子太澆為太子。眾臣朝賀畢,伯明出班奏曰:“今有斟灌、斟二國,乃夏同姓諸侯,帝相所倚者,且近安邑。倘彼知帝相失位,必然來動刀兵。我主宜先發(fā)一旅之師,滅其國,以絕后患?!濒嘣首?,命子太澆同寒浞,領(lǐng)兵一萬征之。眾臣朝散。后羿退入后宮,將帝相妃嬪淫欲,大亂國政,任其所為。天下諸侯雖知,亦不敢會證其罪。不題。 且說寒浞領(lǐng)兵至斟灌侯境界,催兵殺進城中,斟灌侯未曾堤防,一鼓而滅其國。斟侯聞知,帶家屬連夜奔投有仍國去了。寒浞兵至,百姓跪告斟不知走往何處,寒浞亦滅其國。 回奏后羿,羿大喜,重賞太澆,封寒浞為相。浞妻行媚于內(nèi),乃納宮中人,施賂于外,愚弄其民。密與民曰:“后羿弒君,今又欲窮汝等。汝等要求安業(yè),除非殺羿立夏,方有生日?!泵窠孕藕分詾閷?,皆欲生食羿肉。羿不知也,以聽寒浞為腹心,不修民事。 寒浞知民心已變,一日奏羿曰:“百姓聞主公滅夏,十中有二三不服者。主公可于出獵野外,以察民心。如不服者斬之,則民何敢不服!”羿不知是計,聞奏大悅曰:“非卿奏知,朕豈知道!”即傳旨,次日出獵窮門之郊。寒浞見羿準奏,暗地報知百姓,言羿欲滅夏國人民。來日以出獵為名,暗中取事。百姓聞知此言,皆自相會合,各執(zhí)短刀長槍,先行反亂。羿排駕正出窮門,見眾百姓各持刀槍,向前迎來。羿駕中忙問曰:“汝眾百姓,各持刀槍為何?”眾百姓曰:“我等乃夏朝臣子,汝弒君自立,又欲窮我等至死,故與夏朝報仇,以誅逆賊!”羿忙呼左右救駕。眾百姓亂刀亂槍向前,不容分說。后羿護衛(wèi)親兵,各不相顧,一哄走了。羿遂死于非命。篡位八年,正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眾百姓將羿尸碎割烹之。捉其子太澆,跪于窮門,令食羿肉。澆不忍食,亦被亂刀砍死。 寒浞見后羿父子俱亡,忙令出榜安民?;厝氤校魉炝⒑窞榈?。浞生得黃面紫須,勾鼻闊口,自是奸雄之相。以伯明為相。明生得面如黑漆,無須口方。國號賂平。以羿妻為后。自浞立后,天下諸侯,皆不朝覲。浞亦不敢究諸侯之罪,日與伯明飲酒為樂,夜則淫亂宮庭,不理朝事。 話分兩頭。卻說帝相后自逃回父國,半月生少康。少康生而神靈,時光似箭,不覺長成一十六歲。外翁授之為有仍牧正。寒浞聞知,使椒生捉之。有人先報知少康,遂奔走有虞國。虞侯封少康為庖正,掌膳饈。虞侯見少康穎異,有帝王之相,即以長女淑英、次女德芳妻之。封邑于綸,有田土十里,農(nóng)夫五百人,賜少康夫妻自去享用。少康至綸,能布其德,而兆其謀。每有志復父之仇,恨力不足,終日憂于心。 且說有臣傅靡者,昔逃投有鬲侯,今聞帝相后少康在虞為婿,布德施仁,靡大悅,與有鬲侯商議起兵,入虞迎少康復位。有鬲侯應允,即點起人馬五千,行文書會同有仍侯,俱至虞國,取齊眾臣,見少康,皆大哭。傅靡曰:“但諸公同心協(xié)力,恢復王室,以成大業(yè),勿效婦女酸悲也!”眾臣皆收淚。且看三國諸侯,如何扶少康復帝業(yè)。 有鬲侯,乃禹玉第三子罕之后,姓余名振,年一十八歲。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硃。統(tǒng)五千兵,同帝相舊臣傅靡而行。 有仍侯,乃舜帝之后,姓姚名達,乃少康外祖,年六十八歲。面白長髯。統(tǒng)兵五千而行。 有虞侯,乃商均之后,姓姚名悅,乃少康之岳,年四十二歲。赤面黃須。統(tǒng)兵五千而行。 少康,自收夏之士大夫播遷者,得五千余人,統(tǒng)兵保駕而行。 少康共三路諸侯,合兵有二萬三千,擇定九月初一日,殺奔安邑而來。未知勝負如何。 第五十八回 少康中興滅寒浞 卻說少康升帳,眾臣參見已畢,少康令三軍放炮起兵。一路秋毫無犯,直至安邑今山西運城,離城三十里札下營寨。打戰(zhàn)書入城問罪。 寒浞升殿,傳表官奏知,呈上戰(zhàn)書。寒浞覽罷,大驚失色,謂眾臣曰:“今三侯謀逆,卿等有何計策退敵?”眾臣皆緘口無言。浞子豷出班奏曰:“篡夏天下者后羿也。今父王殺后羿以取天下,非弒帝相也!今三侯來犯闕,兒愿出以利害說之,使封父王為侯,而以天下讓之。如或不然,古云,兵來將對,水來土掩,望發(fā)兵一萬,兒去敵之!”浞聞子言,轉(zhuǎn)憂成喜,令伯明為主將,二人各贈酒三杯。浞曰:“卿等退得兵后,朕封賞不輕?!?/FONT> 豷子辭父,謝恩出朝。次日披掛出陣,怎生打扮:頭戴一頂三山四鳳八寶紫金盔,身披一付連環(huán)鎖子猊鎧,穿一領(lǐng)猩猩血染絳紅袍,坐一匹千里追風馬,持一桿梨花點鋼槍,帶一口七星昆吾劍。生得面赤須黃,約年二十多歲,耀武揚威,立馬陣前。兩邊八健將燕翅分開。少康亦同眾諸侯、傅靡出陣。豷子曰:“汝等不守本國,興兵到此為何?”少康曰:“汝父濟惡,篡我夏朝,弒我君父,此仇不共戴天,安肯不報耶!”豷子曰:“弒汝父者,后羿也。我父已為汝父報仇,反以德成怨。況夏朝亦非汝祖創(chuàng)制,乃是盤古以至天地人三皇伏羲、神農(nóng)、黃帝、堯、舜,歷世代相傳,惟有德者居之。汝祖懷私,傳之于子,貪心不了,致有今日廢立。何巧言令色,誰篡汝夏朝耶!”少康被此一說,語塞不能對。傅靡出罵:“無知蠢子,汝父作事,只可瞞得少主,如何瞞得老夫。后羿無汝父濟惡,不敢篡逆。汝父使羿弒君,來自殺其主。今尚不出受誅,乃敢使汝興兵出迎,于陣上搖唇鼓舌。眾諸侯何不向前,生食其肉,更待何時!”只見少康岳丈有虞侯姚悅,有鬲侯余振,二人飛馬,雙臨陣前,怎生打扮: 兩頂盔,盔攢鳳翅。兩領(lǐng)甲,甲掛龍鱗。兩件袍,猩猩血染。兩雙靴,朵朵云生。兩張弓,弓彎秋月。兩蓬箭,箭坤寒星。兩匹馬,翻江攪海。兩口刀,取魄追魂。 兩軍吶喊助威,金鼓大作。二人忿力殺進,豷子、伯明各舉兵刃敵住,一來一往,約戰(zhàn)四十回合。有仍侯姚達,領(lǐng)一支兵,攔腰一沖,豷兵大亂,措手不及,被余振刀斬為兩段。伯明見斬了豷子,心忙亂,回馬欲走入城中,被姚悅腦后一刀,斬于馬下。城中百姓砍開城門,傅靡殺至午門。寒浞走入后宮,自刎而亡。在位三十二年。傅靡趕至,割頭號令。四門出榜安民。 斯年乃壬午歲十一月也,三諸侯即立少康嗣位。迎母妻歸養(yǎng),民皆大悅。少康命設太平筵宴,以待諸侯群臣,各皆厚贈加封。諸侯謝恩,各回本國。次日傳旨,以傅靡為相,以女艾為將。召后羿四賢武羅、伯圉、龍圉、熊髡為正教官,四賢皆不肯出仕。少康復夏,夏道中興,天下諸侯來朝,四夷來賓。在位二十二年,壽六十四歲而崩。傳位于子帝杼。 世紀論曰:少康、靡、鬲真人臣哉。志在討賊行仁義而已,非圖富貴也。故受困厄而不渝,濱死亡而不息,兢兢業(yè)業(yè)經(jīng)營三十余年,然后克殄元兇,祀夏配天,不失舊物。嗚呼,此真可謂中興者矣。故唐虞世南論歷代中興之主,以少康為魁。胡雙湖曰:少康崎嶇離亂之間,復禹跡,還舊都,祀夏配天,不失舊物,而有夏中興焉,后之言中興者,當自少康始。少康其中興之賢君,靡其中興之良臣與。熊勿軒曰:羿浞之禍,已無夏矣。羲農(nóng)虞夏商以來相傳之正統(tǒng),其絕者蓋三千余年矣。有扈正一城之地一旅之眾,仗義匡復,而卒恢復舊跡,踐天子位者,要亦為之君者,有撥亂之志為之臣者,有盡忠之節(jié),人事既盡,能以天下為定命,故能臻茲大業(yè),推原其故,亦由虞君恩之為也,虞舜之后也。一代之興,則先代子孫賓于王家,與國多其休戚,古人之慮,蓋深遠矣。后世得人之國,則絕人之祀,不知天道昭明,禍反踵之。虞夏商周之子若孫,傳祚二千余年,其效斷可睹矣。張廣漢曰:靡與有鬲有仍二侯,皆佐少康,以有為者也。若使少康之君臣,此數(shù)十年中不忍而欲速,則身且不保,而況國乎。惟其潛也,若深淵之靚凈,故其發(fā)也,如春陽之振動,惟其時也 第五十九回 七帝仁明享太平 卻說帝杼弱冠,遭家未競,與先王少康共歷艱險。有英毅之資,師禹王行事。諸侯來朝,坐享安靖。甲辰年嗣位,庚申年崩,在位十有七年,壽三十有九歲,傳子槐立,是為帝槐。于辛酉元年嗣位,東九夷來御,四方無事。享國二十有六年崩,傳子芒立,是為帝芒。 丁亥年嗣位,眾臣朝賀畢,帝芒曰:“朕欲同卿等,以玄圭賓于河東,狩于海,可乎?”眾臣奏曰:“陛下溥施盛德,無有不可?!钡勖⒙勛啻髳偂?/FONT> 次日帝芒排駕,執(zhí)玄圭古聘賢用圭,王帝用玄圭,公用獻圭,侯用信圭,伯用躬圭,子用榖璧,男用蒲璧,備祭禮,至河邊禱告河神,祝之曰: 朕芒承祖天下,以攝萬民,敢不取信于四方,而競祖業(yè)。今朕禱爾河神,擲玄圭于河內(nèi),以表朕心。如朕不仁,神其降諸。 帝芒禱畢,以玄圭擲于河中。又同眾臣起身至海。河海清平。帝芒回朝,天下太平。帝芒崩,遺命囑咐,傳子泄立,是為帝泄。 乙巳年帝泄即位,乃設早朝,百官奏六夷各遣使入貢。帝將所受之貢物,問眾臣曰:“今外夷賓服,各獻其萬物,朕用何物以答之。”有臣出班奏曰:“臣聞太祖時,夷人貢物,止答之以土產(chǎn),相沿已久。至太康失位,四夷皆叛,至帝相乃征外夷,迨四方平,然后來貢。今陛下宜賜爵,上封號,以來貢先后,為高下厚薄,則夷不敢背叛矣!”帝泄聞奏大悅,即命厚賞使臣,加封命之制爵,各為本地王位。夷使謝恩回國。自此俱各降服,無敢異心。 帝泄在位十有六年而崩,傳子不降立,是為帝不降。辛酉年即位,享太平之國,五十九載而崩,壽七十歲。不傳子傳弟扃即位,是為帝扃。庚申年嗣位,亦享太平之國,二十一年而崩,壽四十歲。傳子廑立,是為帝廑。辛已年嗣位,亦享太平之國,二十一年而崩,壽三十六歲。帝廑復傳不降之子孔甲立,是為帝孔甲。 已上七帝,共治天下一百八十八載,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諸侯來朝,四夷賓服,群臣尊君。不知后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劉累醢龍貢孔甲 卻說帝孔甲于壬寅年即位,專好鬼神之事,不正宮庭,不務德政,天下諸侯多叛,表云片入奏,只當不知。眾臣諫之不聽。一日天降二龍,一雌一雄,落在朝門之外。近臣奏知,帝問于眾臣曰:“天降二龍,此何吉兇?”左部一臣名蔡史,出班奏曰:“天降二龍不升,乃祥瑞之兆。陛下出旨,有能養(yǎng)者,賜于養(yǎng)之,待其自升。”帝準奏,即出旨,召有能養(yǎng)龍者。右班部中閃一臣名鄧云,上奏曰:“有劉累者,能善養(yǎng)之?!钡墼唬骸扒浜蔚弥俊班囋圃唬骸拔粲袝x叔安甚好龍,每求其嗜以飲食之,故龍多歸,柔馴易制。無帝賜其姓董氏,封宗川侯。后劉累學養(yǎng)于董氏,臣故知其能養(yǎng)也。”帝聞奏大悅,即遣使宣劉累入朝。劉累隨召拜伏階下,帝曰:“今天降二龍不升,必要養(yǎng)畜待其自去,朝臣薦汝能養(yǎng),故召汝至此,領(lǐng)去果能養(yǎng)否?”劉累奏曰:“臣果能因其嗜而養(yǎng)之。”帝喜,命領(lǐng)去養(yǎng)。 劉累隨即出朝,分付手下之人,扛龍到家嗜養(yǎng)。平日親自調(diào)和飲食。常進美味飲食于孔甲??准咨跸玻滟p賜甚厚。一日,其雌龍忽死,累潛醢此龍,調(diào)和烹進。孔甲食之,其味甘美,即封累為御龍侯。遂入朝謝恩。一日,孔甲思食前味,命使再著累雌雄龍醢進。累接旨大怖,自思死者可醢,生者何敢近去殺之。只得把兩句閑言支吾,使臣去了,遂連夜逃于魯縣河南魯山。(見本博《昆侖山的豢龍人》) 使臣見劉累逃走,回奏孔甲,言劉累逃走外國??准状笈涫咳偃?,前去養(yǎng)龍池捉龍,殺而醢之。武士領(lǐng)旨,至養(yǎng)龍池,放干池水。正欲下手捉龍,不知龍乃靈物,見水干涸,翻身一搖,將三百武士,皆卷入池中。霎時間,天昏地暗,大雨滂沱,龍騰云而去。三百武士,可憐死于非命。帝都亦滂沱大雨,雷電三日方息,漂去民房無數(shù),平地水深丈余。 使臣奏三百武士,皆渰死于養(yǎng)龍池。孔甲聞奏大驚,因而得病不起,旬日而崩。在位三十一年,壽六十歲。 傳子皋立,是為帝皋。癸酉年即位,享國十一年,壽四十二歲而崩。傳子發(fā)立,是為帝發(fā),甲申年即位,享國十三年,壽四十歲而崩。傳子履癸立,即桀王也,暴虐無道。不知還是如何? 第六十一回 桀寵妹喜殺龍逢 卻說桀王于癸卯年即位,荒淫貪戾,力能伸鐵,武傷百姓,自以為無故,變亂夏訓。有佞臣趙梁,生得目露眉皺,耳反鼻勾,心懷不良。每暗奏桀,使行不正之事,天下皆怨。趙梁求有施侯賄賂,有施弗與,趙梁因恨之。知有施有女,欲取陷之,以消其恨。一日桀王登殿,眾文武山呼拜舞畢,趙梁出班奏曰:“臣聞有施侯不仁,欲自為君,百姓皇皇,乞陛下制之。”桀曰:“既有此情,卿可代朕領(lǐng)兵五千伐之?!绷涸唬骸吧形粗搶?,且不可動兵。臣聞有施侯有一女,名妹喜,生得天姿國色,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陛下發(fā)一道旨,臣領(lǐng)往彼國,取妹喜為妃,探其虛實。如肯送女入朝,即無反意。若是不肯,反情必矣。然后興兵征之未遲?!辫钅撕蒙?,聞奏美女,滿心大悅,即發(fā)旨著梁為欽差官,前往有施國,取美女入朝。 梁謝恩領(lǐng)旨,次日即行,數(shù)日到了有施國。有施侯出接至公廳,二人施禮茶畢,趙梁曰:“主上知明公有令愛美貌,差下官為媒,領(lǐng)旨前來迎取。令愛為妃,明公不日便是皇親國戚也。有旨在此?!庇惺┖蠲υO香案接旨,開讀畢,排筵款待趙梁。有施侯席上問曰:“是誰奏昏君,言我有女?”梁曰:“令愛為妃,第一好事,求之而不可得,何必詢其奏者?此必明公相知人也!”有施侯曰:”女為后妃,某豈不識好事。但君昏淫,今諸侯多叛,吾女恐不得而善終焉。”趙梁笑曰:“國家大事,明公不可妄議。圣旨緊急,可收拾起行?!本屏T,各去安寢。次日,有施侯只得同女妹喜離本國,直送到帝都。 桀王登殿,群臣朝參畢,趙梁回旨。桀問曰:“有施侯反情有否?”梁奏曰:“有施侯反情未露,今親送女朝門外,我主可宣問之?!辫盥勛?,傳旨宣來。有施侯同女妹喜,拜于丹墀之下。桀見妹喜美貌,神魂飄蕩,因問有施侯曰:“聞卿造意謀反,果有之乎?”有施侯叩首奏曰:“臣受累朝圣恩,敢不竭心守法,并無異志。若有背叛,天使召臣,決不來矣!陛下可洞察之。”桀笑曰:“卿有此心,是不送女入朝。赦卿無罪。賜卿黃金一千兩,白銀八百斤,彩緞二千匹,加封忠賢侯,增祿千石?!泵祰握S惺┖钪x恩出朝,即回國不題。 且說桀王自得妹喜之后,朝夕樂于酒色,月不一朝。諸侯皆叛。妹喜美貌無雙,但有心痛之病,發(fā)時以兩手捧在胸前,眉蹙不悅。國婦聞人稱妹喜美貌,常將兩手捧于胸中,兩眉皺蹇,不知妹喜是生得自然之美,國婦疑是捧胸蹙眉之俏,通國之婦皆效之,捧心皺眉。桀寵妹喜,所言皆從。奏桀造瓊宮瑤臺,桀依之,百姓之財,差百姓作工,人民皆怨恨。又教桀以諸禽獸肉系樹上,曰肉山脯林。開穴為池,傾酒作水,可以運船,糟堤可望十里之遙,曰糟邱酒海。選男女美色者,赤身裸體抱在池,一擊鼓而低頭向酒池,如牛飲者三千人。桀與妹喜大笑為樂。天地丕變,天上星殞,地出蝗蝻,泰山崩陷,伊洛水竭,災異累見。 一日,桀王登殿,關(guān)龍逢上諫曰:“人君之治天下,當以謙益遜讓,節(jié)用愛人,故天下安,而社稷宗廟固。今主上造瓊宮瑤臺、肉山酒池,用財若無窮,殺人若不赦,臣恐諸侯不朝,民心已去,天命不佑,將如之何?王蓋不醒,必至于命喪國亡矣!”桀聞奏大怒,罵曰:“匹夫焉敢侮辱朕躬!朕有天下,猶天之有日也,日能亡否?日亡吾乃亡矣!汝乃臣下,敢出此不遜之言,以辱君父!”命武士推出斬之。群臣保奏曰:“關(guān)龍逢雖冒犯圣聽,但忠直之言,每多逆耳。望乞我主,赦其死罪?!辫钆傧?,命囚于獄中。群臣皆退,趙梁密奏桀曰:“關(guān)龍逢今辱君父,罪本該誅。不殺而囚之,恐后諸臣,見不殺關(guān)龍逢,冒諫紛紛,陛下不得安樂矣!”桀曰:“朕欲殺之,乃眾臣保奏,故囚之獄,難以復殺。”梁曰:“陛下肯殺龍逢,何難之有?可發(fā)密旨入獄,使獄官縊死之。一則掩眾臣之口,二則絕妄諫之路?!辫罴慈恢彀l(fā)密旨于獄官,將龍逢縊死??蓱z忠臣軀命。 天下諸侯聞之,無不怨恨。自古忠直之臣,以諫忘其身者,遂自此而始。世道之大變也,圣人不出,遂退民以而為放伐。賢臣不幸,變都俞而為吁咈也。然其生其死,系一代之存亡。有天下者,何可不念與! 第六十二回 桀王囚湯于夏臺 卻說履一湯聞桀王囚關(guān)龍逢而殺之,嘆息流涕,大哭曰:“關(guān)君之死,佞臣害之也。然似此天下,何日得安!”有人報知趙梁,梁大怒,次日入奏桀王曰:“履一乃關(guān)龍逢之黨,陛下昨日縊死龍逢,履一背出怨言。”桀曰:“何以處之?”梁曰:“可召入囚之,以杜后之出怨言者?!辫钤唬骸叭??!奔凑俾囊?,而囚之夏臺。自是無敢言桀之非者。 一日,桀王升殿,文武朝參畢,費昌出班奏曰:“臣聞履一未有罪過,陛下因何囚之?百姓見主上囚履一,皆為之不平。我主可釋之,以安百姓?!辫钤唬骸奥囊槐车赝噪薰?,故此囚之?!辈唬骸氨车刂?,未有實跡,我主不可罪人,宜速赦之?!辫钤唬骸耙狼渲?,釋之回鄉(xiāng),不許在朝?!辟M昌謝恩,眾臣皆退。履一得出夏臺,拜謝費昌,即時收拾,竟回商國不題。 卻說桀王縊死關(guān)龍逢、囚履一之后,愈肆無道。命民鑿池通船,夜則下船,同妹喜并宮中男女雜處夜游。少有犯之者,即殺之。自是無休息,數(shù)旬不朝,群臣罕見。有太史臣終古,執(zhí)表冒入后宮奏曰:“陛下荒廢國政,三旬不朝,樂于酒色,忠臣諫者皆殺戮。今諸侯心變,各思背叛,臣恐天下不保。我主可速改過,殺佞臣趙梁以謝天下,使諸侯定,而百姓安,社稷幸甚,臣民幸甚!”叩首俯伏大哭。桀曰:“天下諸侯,勇不如朕,朕今自樂,又非并諸侯之國。趙梁無非一臣子,得何罪于天下,必欲殺之。朕聞民間夫婦,亦暖衣飽食,出入同行,人稱其夫唱婦隨,一有不睦,人皆厭之。朕為天下人主,豈無夫婦耶?何為好色!卿妄奏朕躬,本該賜死,姑念卿曩日曾記功,免斬?!币宦暫韧恕=K古見奏不從,屏氣息言,憤怒出朝回府,深恨桀王不備德政,即帶家屬逃奔商國。 一日,桀召趙梁問曰:“前日終古奏天下諸侯多叛,若果有此,何以制之?”梁奏曰:“我主放心,此事不難。可會諸侯于京都,若諸侯至齊,主上以武勇示天下諸侯。諸侯觀見主上武勇,決不敢反背。有未到者,會諸侯征之,以絕后患。此萬無一失之良策也?!辫盥勛啻髳偅窗l(fā)旨遣使,大會天下諸侯,俱于本年三月三日至京都以應會。旨到各國,各諸侯無分星夜起行,齊集城外。不知若何,且看下回便見。 第六十三回 桀王舉鼎會諸侯 卻說那夏桀王,生得面赤目暴,鼻勾齒露,須濃如戟,身長一丈,腰闊十圍,善用開山大斧,重八十斤。三月三日早坐于殿上,三千御林軍,燕翅分明,文武排列左右,十分威儀。眾諸侯齊班入朝,山呼拜舞畢,桀王曰:“朕承先王基業(yè),治天下二十余年,與卿等毫無相涉,但加租稅,造作瓊宮瑤臺,故有一番多派,完日朕自當犒賞。眾卿等有異心反背者,朕思未必如是合朕本意。念今卿等齊至,是決無反意。卿試看朕躬,我能一力可以舉鼎,卿等試觀之!”言罷,桀即離寶座,遂將座前禹王所鑄鼎約有八百余斤,輕輕舉起,遍示諸侯曰:“卿等有異心者,有朕力者,出班比試!”眾諸侯皆大驚,唯唯應“不敢”而已。桀放下鼎,面不改色。命設筵宴,待眾諸侯。 次日謝宴,諸侯皆知桀貪貨財,各以珍寶獻上,桀大悅。惟有仍侯、有緡侯,見桀汰侈,不入謝宴,帶領(lǐng)人馬先回。桀受諸侯禮物,一一點過,不見仍、緡二侯禮物,即大呼曰:“仍、緡二侯何在?”眾諸侯奏曰:“二侯為本國多艱,故先回矣。”桀大怒,立命趙梁領(lǐng)兵二萬,同韋順侯追捕有緡侯。又命昆吾侯、顧命侯領(lǐng)兵二萬,追捕有仍侯。分兩路趕上,并滅國而還。桀王朝散,眾侯退出。 那時天下諸侯,并不橫虐,惟顧命、韋順、昆吾三侯,與趙梁黨惡,助桀亂政。四人既領(lǐng)命,窮力追趕,不二日,顧、昆二侯,追及有仍侯于濟陽。有仍侯不知堤防,只說二侯亦回國者,正欲出車問朝中消息,被顧、昆二侯殺來,措手不及,可憐有仍侯措手不及,一時死于非命,眾軍四散逃走。二人尋夜去滅其國回朝不題。 話分兩頭,且說趙梁同韋順侯追有緡侯至盧山,有緡侯回頭,望后面塵土沖起,即札寨以待來兵。有緡侯生得白面長髯,頭戴束發(fā)紫金冠,身穿織錦絳紅袍,坐下白馬,手捻長槍,立于陣前。不時,趙梁、韋順侯兵到,有緡侯問曰:“二位領(lǐng)兵至此為何?”趙梁答曰:“王上道汝不辭君主,背盟逃走,命我同韋順侯趕汝回朝。少有不遵,奉令劍在此,則取汝之首!”有緡侯聞說,大怒曰:“朝中為汝一人奸佞,致君不德,貪財好色,尚敢妄自興兵,而結(jié)怨于諸侯。今日至此,欲入我國,掠我民之財物乎!”趙梁聽罷,大怒曰:“汝死期在即,尚不自知,敢大膽胡言!”舉刀便斫,有緡侯綽槍相迎,一來一往,約戰(zhàn)五十回合,不分勝負。韋順見梁不勝,暗射一箭,正中有緡侯坐馬胸堂,那馬負痛,前蹄直立,有緡侯遂落于地。趙梁向前一刀,可憐死于非命,二軍散走。正是天縱惡人。趙梁下馬,割了首級,同韋順侯領(lǐng)兵去滅其國不題。 再說桀王留各鎮(zhèn)諸侯在朝,等候趙梁滅國回朝,以顯兵威。不數(shù)日,近臣奏趙梁等兩路兵回。桀命宣入,趙梁同韋順、顧命、昆吾三侯入見,山呼畢,上奏追滅二侯國之事。桀大悅,四臣加重封賞。命大設筵宴于殿陛,召眾諸侯齊至,各分序次坐定,酒行三巡,肴過五味。桀命止鼓樂,言曰:“朕困有仍、有緡二侯叛逆,故命趙梁等追滅,以此慶賀。卿等今回本國,無思反背朝廷。若有不仁,則以此為例!”眾侯皆唯唯聽命,連稱“不敢”。宴罷而散。次日謝恩,各回本國而去。桀王自會諸侯而滅二國之后,益無忌憚,恣行亂政。不知如何,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湯聘伊尹于莘野 卻說成湯履一,自哭關(guān)龍逢之死,被囚得釋回國之后,廣修德惠,發(fā)政施仁,諸侯畏服,百姓感恩。知伊尹有才大賢,使人以幣禮聘之。按《呂氏春秋》云:有侁氏因采桑,得嬰兒于空桑,遂撫育長大。因澗瀍伊水,故命名伊尹。后改空桑為桐桑,言伊尹之母化為空桑。伊尹耕于有莘之野開封,商湯使臣至,致敬聘幣禮。伊尹受之,即同使至見湯。禮拜畢,湯賜坐而問曰:“人言,視水見形,視民知治否?”伊尹曰:“明言能聽,道乃進。君國子民,為善者皆在王官。勉哉,勉哉!”湯謝,又問曰:“今桀王無道,四海知之,百姓皇皇。足下深達事務,何以教我?”伊尹曰:“天下乃有德者居之。今桀王荒淫無度,不恤下民,神人共怒,百姓欲食其肉。我主若發(fā)政施恩,仁德播于四方,請侯咸服,足可以王天下。今諸侯叛桀者十有八九,我主可發(fā)文書,布告天下,諸侯同心,除暴去佞,民仰其德,則天下不難定矣!”湯聞之大悅,即發(fā)文書數(shù)道,布告各國諸侯,擇定本年七月初一日,皆要起兵,會于帝都。諸侯得書,皆依期各點起本國人馬,俱至帝都百里外下寨。 守關(guān)兵馬聞此消息,飛報朝廷,近臣奏知。桀王忙召趙梁、韋順、顧命、昆吾四人上殿,議曰:“今有履一,會天下諸侯反背。朕悔當初不殺之夏臺,以有今日。卿等有何退敵之策?”趙梁奏曰:“天下諸侯之兵,皆是烏合之眾。我主只召九夷之兵,足敵諸候之眾,何憂之有!”桀大悅,即發(fā)旨三道,遣使往九夷。九夷知桀無道,皆不肯起兵。 使者回奏桀王,奏猶未了,報天下諸侯之兵,如潮涌而來,圍得都城水泄不通。桀聞此報大驚,問四臣曰:“今兵臨城下,將至壕邊,九夷又不至,將如之何?”趙梁曰:“兵來將對,水來土掩,何必懼之!我主有萬夫莫當之勇,況兵精糧足,臣等四人為左右翼,陛下親臨陣前,見諸侯先以君臣之禮說之,罷兵息戰(zhàn)。諸侯皆知我主威武,諒不至敗?!辫钔鯗首?,命四臣下營點兵準備,次日出敵不題。 且說湯大會天下諸侯,惟葛伯侯不至。湯令打戰(zhàn)書入城,曉諭百姓。桀次日手提大斧,領(lǐng)兵出陣,趙梁等列于馬前。湯率眾諸侯,亦齊出馬,殺奔前來。桀問諸侯曰:“卿等為何不守本國,焉敢擅自會聚諸侯,興兵到此,今欲何為?”眾諸侯見桀技藝勇猛,俱不敢對。湯出曰:“汝自為君,國政不能修,用財若無窮,民遭涂毒,安得不與民除害,以平天下哉!”桀怒罵曰:“匹夫乃夏臺之鬼,朕放汝歸,不思恩報,反會諸侯背逆!”輪斧直殺過陣來,湯舉槍敵住,大戰(zhàn)四十回合。湯如何敵得桀過,槍法慌亂,氣力不加,大敗而走。眾諸侯亦不救助,漫散逃竄。趙梁催動后軍,趕眾諸侯。桀單斧匹馬,只顧追湯。 湯正在危急之際,忽一支生力兵到。其將生得面如傅粉,唇似涂硃,頭戴金盔,身穿錦袍,白馬長槍,姓費名昌殺到。桀回馬舉斧,與費昌交鋒。湯回頭見費昌敵住桀,即拍馬夾攻。桀力戰(zhàn)二將,乃罵費昌曰:“汝,我之臣,敢來助惡!”昌不答,只是廝殺。桀料不能勝,鳴金收軍入城。 湯同費昌回營,拜謝曰:“某非足下救護,今日一命難逃,何日報德?”昌曰:“某為桀王無道,不納忠言,棄職歸隱,為聚義兵,故來救遲?!睖笙玻c伊尹曰:“煩先生代孤畫計破之。”尹諾。 第六十五回 湯伊尹放桀滅夏 卻說湯求計于伊尹,伊尹曰:“我兵無如桀勇,若以力敵,決難取勝,必須用謀以勝之?!睖唬骸昂斡嬁蓜??”尹曰:“臣觀桀王有勇無謀,來日出戰(zhàn),用十面埋伏計擒之?!睖唬骸叭滔壬钏??!币灰勾螯c停當。 次日湯升帳,諸侯參見畢,伊尹曰:“昨日之戰(zhàn),若無費公至,則諸公皆為齏粉矣。本欲罪及列位,但念初戰(zhàn),未及次第,暫恕其過。某料桀王君臣,縱有萬人之勇,難出某這一計。明日行之,諸公肯遵令否?”眾侯各皆慚愧:“懊悔昨日之過,今愿聽令。”伊尹大喜曰:“諸公如肯向前,再無有不勝之理?!毕攘钯M昌曰:“煩公明日戰(zhàn)頭一陣,只可詐敗,不要取勝。”昌領(lǐng)計去了。尹又曰:“請主公來日居第二陣,等費昌詐敗走過,主公出敵住,亦要敗,不可勝,引至埋伏之處,自有接應之兵,不可有誤?!庇至畋娭T侯曰:“此去地名鳴條坡,主公可去各尋叢雜樹木處,分作十里埋伏。桀王追兵趕至,放炮為號,十面殺出,桀有萬人之勇,插翅難飛,必能擒矣!違令者,定按軍法?!北娭T侯俱領(lǐng)計去了。湯問曰:“只恐桀知計,不肯追來?!币υ唬骸白蛉毡姾钋訑?,不戰(zhàn)而逃。今諸侯迎敵,必不堤防,料定趕來,擒桀之功,在指顧間矣!”湯大喜,各去準備不題。 卻說桀王入城,聚眾臣議曰:“昨日之戰(zhàn),非費昌生力兵至,履一已被擒矣!”趙梁等曰:“以我主天威,勇敵萬人,昨日眾侯不戰(zhàn)而逃,其怯可知。若知時勢,退兵便罷。倘不識時務,我主明日獨戰(zhàn)履一,臣同三侯戰(zhàn)眾侯,必要擒獲履一,方可回兵。在此一戰(zhàn),天下定矣!”桀王大悅。近臣奏履一打戰(zhàn)書,約明日必決強弱生死,方肯休兵。桀大笑,趙梁問曰:“陛下見戰(zhàn)書大笑,臣不識笑何事?” 桀曰:“朕非笑他事,笑履一死已臨頭,兀自不知。昨日若非費昌,命遭朕手矣。今不退兵,尚敢下書約戰(zhàn),強勉出此大言,朕故笑之。來日卿等用心,看朕必擒履一,而后罷兵?!壁w梁等皆呼萬歲。 次日平明,桀王同趙梁、三侯出陣,費昌出馬迎曰:“昨日明放走入城去,尚不自省避位,請罪于諸侯,讓有德者為君,今日自又出戰(zhàn)!”桀王笑曰:“昨日履一非汝,已作刀下之鬼矣,何不叫履一出來,汝替死乎!”費昌不答,持槍望桀便刺,桀舉斧交還。戰(zhàn)二十回合,昌詐敗走,桀趕來。湯接戰(zhàn)住,桀大怒,未及數(shù)合,湯詐敗走。費昌又出敵住,與湯輪流誘敵。桀殺得性起,恨不得平吞了湯,令趙梁、三侯催兵趕來,不知是計,務要擒履一。 湯且戰(zhàn)且走,至黃昏時,追至鳴條坡,正是埋伏之處。只聽連珠炮響,眾諸侯四方八面,一齊殺出。湯與費昌殺回,攔住去路。夏兵見伏兵齊出,不戰(zhàn)自亂。費昌一槍刺趙梁于馬下,眾軍上前,亂刀亂槍,戳為肉泥。此為佞臣之報,桀王心慌,首尾不能相顧,只在軍中亂竄。二侯皆驚懼,莫知所措,俱死于亂軍中。桀王拼死殺開一條血路而逃,正走之間,只見火把齊明,一支人馬殺至。桀大叫曰:“前又有兵,天亡我也!”不知桀王性命如何,下回便見。 第六十六回 桀王喪國走南巢 卻說桀見人馬至近,乃葛伯侯一支人馬,未曾會合,故于此處相遇。葛侯見桀殺得力盡筋舒,葛伯侯旁奏曰:“履一有文書,會臣叛逆,臣未敢為黨,恐我主有失,領(lǐng)兵來遲。失救,臣之罪也。鳴條坡兵甚勇,難以抵敵,不若奔走三朡之國,再作別圖?!本级俗呷龞Q國。夏兵逃得命回者,報說趙梁、韋順、顧命、昆吾俱死亂軍中。桀問曰:“彼兵入我都城否?”卒曰:“小人等只隨天王逃命,不知都城之事?!辫羁拊唬骸半拗異奂?,不知可逃走否?” 桀方入三朡城,坐尚未穩(wěn),小卒來報,后兵追至,將城圍得鐵桶一般。桀問葛伯侯曰:“似此奈何?”葛侯曰:“此去南巢城不遠,其城堅固。臣為前部,我主斷后,殺出重圍,走往南巢安徽巢縣,方可棲止?!辫盥勓裕钊婏柺?。葛侯當先,桀王繼后,殺出三朡城,與湯兵大戰(zhàn)。費昌、葛侯交鋒,未及十合,葛侯被費昌刺死。桀猛勇,無人敢阻,遂拼死殺出,徑奔南巢城,堅閉不出。 湯欲圍南巢,伊尹曰:“不可。今桀窮矣,追之無益。國不可一日無君,我主可同眾諸侯回兵,入帝都以正大位,而安百姓?!睖姥裕磦髁钔娭T侯入帝都。帝都百姓,家戶皆排香案迎接。湯走馬登殿,左右報曰:“妹喜聞桀王戰(zhàn)死,投井身亡?!睖嶂?。又報趙梁、韋順、顧命、昆吾四人家屬,皆被百姓殺死。湯曰:“此數(shù)賊臣,皆百姓之切齒恨者,勿論??杉背霭癜裁裆庵!卑傩展奈璐髳?,開桀府庫,賑恤老幼,大賞三軍。令設筵宴,大會諸侯。眾諸侯齊聲言曰:“今湯王仁義布于四海,恩德著于天下,今與民除其大害,宜立為王,以正大位?!睖唬骸安豢?。天下非一家之有也,惟有德者,可以居之。某德薄才疏,難承帝位?!敝T侯皆曰:“明公仁德昭著,功績蓋世,今辭不王,誰敢王之?”湯三讓不受,眾諸侯皆頓首大哭。湯見眾諸侯誠心,只得即天子之位于亳城今河南偃師。 桀王在位五十年而亡國。夏朝傳君一十七世,受祚共四百五十八年。不知后來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湯即位除網(wǎng)三面 卻說成湯王,名履,乃黃帝之后,契十四世孫也。初帝嚳有次妃名簡狄者,祈嗣于高禖,有玄鳥之祥,遂生契音謝。契事唐虞為司徒,教民有功,封于商,賜姓子氏。契生昭明,昭明生相土,相土生昌若,昌若生曹圉,曹圉生宜,宜生振,振生微,微生報丁,報丁生報乙,報乙生報丙,報丙生主壬,主壬生主癸,主癸娶扶都氏為妃,見白氣貫月,意感而生履一。履一生而神靈,勤謹和緩以承國,封為商邱侯。因哭關(guān)龍逢,被桀囚禁,得釋歸商國,布德施仁,民心歸之。桀王無道,湯不得已,會諸侯以正其罪。桀奔南巢,眾諸侯遂立履一為帝,是為成湯,以承夏天下,國號曰商,都于亳。以水德王。 乙未年,成湯即位,群臣眾諸侯朝賀畢,封費昌為御侯,以伊尹、仲虺為相。反桀之事,以寬治民,除邪去虐,順民所喜,遠近歸之。乃改夏之正朔,不以建寅為正月,色尚白,牲用白,以白為徽號,服哻音鼾冠皆白色,衣亦縞。其圖書曰歸藏,刻坤乾震巽坎離艮兌,以列卦象。大宴諸臣而散。 一日,湯王早朝,聚集兩班文武,拜舞山呼畢,王宣伊尹問曰:“朕聞古者立三公、九卿、大夫、列士者,何也?”尹奏曰:“三公者,通于天道者也。九卿音,通于地道者也。大夫者,通于人事者也。列士者,明于法度者也。三公所以參五事,九卿所以參三公,大夫所以參九卿,列士所以參大夫,是謂事宗。事宗不失,內(nèi)外若一,是謂大順也?!蓖趼勛啻髳偅戳⑷?、九卿、大夫、列士之官。又以莊山之金鑄幣,救民之無饘子女者。通有無于四方以賑之,民以是不困作。苑囿取時獸以奉宗廟。是日百官朝散。 一日,王巡狩于安邑,見民張四面之網(wǎng),刖捉禽獸,祝之曰:“從天墜者,從地出者,從四方來者,皆羅吾網(wǎng)?!睖跻娭瑖@曰:“用此網(wǎng),則種類絕矣!”即喚民曰:“朕聞凡人作事,宜留一線。汝等今作此網(wǎng),四面盡布,鳥獸無逃之處,豈其欲盡之乎?噫嘻,盡之矣,盡之更無鳥獸也!必開去三面,以存其種類,四面之網(wǎng),再不許用。如有犯者,朕決斬之!”民皆叩首曰:“小民等愿解去網(wǎng)三面,不敢再犯?!蓖跻娮啻髳偅搭C旨通行天下,俱不許用四面之網(wǎng)。王對天祝其鳥獸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不用命者,乃入此網(wǎng)。”眾百姓見王所祝之言,咸自相語曰:“王之德及禽獸,我等何敢不從。”于是四十六國諸侯,皆來朝賀稱頌。王自此天下大治。 一日坐朝,有南巢使至,奏云:“桀王崩于亭山。”王聞奏淚下,命臣往南巢,以天子禮葬于亭山,封夏之后,以承其祀。湯王原放桀南巢,不追滅之,容其改過。不想三年之間,桀思妹喜,抱郁而亡。九夷聞湯王德政,皆來朝貢,王以厚禮答之而回。 第六十八回 六事自責雨桑林 卻說湯王一日升殿,眾臣山呼禮畢,王曰:“朕自受命以來,四方降伏,外夷來貢。但歲歲有旱荒表進,非東旱,則西旱,非南旱,則北旱。今經(jīng)七載,何以制之,使天下得安太平。朕晝夜思之,全無長策。卿等有識制之之法否?”太史官唐厥出班奏曰:“此乃上天之怒,方降大旱。臣今占之,若免大旱,當用人禱之,可回大怒,即有甘霖?!蓖踉唬骸叭魏翁幎\之?”唐厥曰:“桑林之野,有桑高十九丈,常聞有天仙于上。若欲禱之,可備人頭往祭。”湯王曰:“朕聞上天之愛人無已,而謂其當以人禱,是誣天也,萬無是理。朕所謂請雨者,欲以救民,何忍殺人而禱雨。若以殺人,朕請自當!”遂齋戒沐浴,剪發(fā)斷爪,身膺白茅,以為犧牲,素車白馬,來日同眾文武百官,親往桑林禱之。當日朝散。 次日湯王排駕,直至桑林之野。登壇列祭,焚香再拜,禱告曰:“臣履一蒙眾諸侯推舉湯代夏,今九載矣,天下旱荒者七年,非東旱,則西旱,非南旱,則北旱,民不勝其苦。莫臣有過,以于上天之怒。臣今剪發(fā)斷爪,身膺白茅,以為犧牲,望上天無以余一人之不敏,旱傷萬民之命。今臣懇告上蒼,為君者,止有六事而已?!蹦俗载熢唬骸罢还?jié)歟,民失職歟,宮室崇歟,女揭盛歟,苞草行歟,讒夫昌歟。如有不道,災責一人?!毖赃€未已,大雨方數(shù)千里,凡旱之處,皆得潤澤。 歲復大稔音忍,天下歡洽,民安樂業(yè)。遂作桑林之樂,名曰大濩。以享天地宗廟。制官刑。作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以伊尹為阿衡。遷九鼎于商邑。在位十三年,壽百歲而崩。 太子太丁早卒,次子外丙立二年而崩。三子仲壬立四年而崩,立太丁長子太甲即位太宗,繼承天下,立位于骨爪嗣宮曲沃。不知太甲為君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鑒論曰:太史公記湯王太丁早卒,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相繼而崩,然后伊尹立太甲,非其實也。何以知非其實?二帝官天下,定于與賢;三王家天下,定于立嫡者,敬宗也。敬宗者,尊祖也。尊祖者,所以親親也。兄死立弟者,所以敬宗尊祖,且本支亂,面爭奪起也。豈親親之道哉!然成湯伊尹以元圣之德,僇有帝業(yè),乃舍嫡孫而立諸子,亂倫害制,開復嗣爭奪之端乎。公惠仲子,舍孫而立子,言偃問曰:禮歟?孔子曰:否。夫孔子殷人也,宜知其先王之故矣。而不以立弟為是,此以儀禮知其非者一也;夫賢君必能遵先王之道,不賢者反之,以殷世考之,自三宗,以及祖乙、祖甲皆立子,其立弟者盤庚耳,必有所不得已也。豈有諸圣賢之君,皆不遵先王之訓,而沃丁小甲中才之君反能也,此以人情知其非者二也;商自沃丁始立弟。太史公陽甲之紀曰,自仲丁以來,廢嫡而更立諸弟子,或爭相代之,比九世亂。以其世考之,沃丁至陽甲立弟者九世,則仲丁之名誤也。沃丁既以廢嫡立諸弟子,生亂為非,則成湯未嘗立外丙,仲壬亦未立,然是成湯者為亂制也,何罪沃丁乎。此以荒廢知其非者三也;唐李淳風通于小數(shù),猶能逆知帝王世數(shù),又有邵康節(jié)歷數(shù)知來,其作皇極經(jīng)世史亦無外丙仲壬名世,此以歷數(shù)知其非者四也。經(jīng)史注者義耳,史所載者事耳,事有可疑,則棄事而取義可也。我有可疑,則假事以證義可也。若取事而無義,則雖無經(jīng)史可也 第六十九回 伊尹奏后廢太甲 話說太甲,乃湯王嫡孫,戊申年四月即位,伊尹輔政。太甲不明厥德,顛覆湯之典刑。伊尹諫曰:“人君喪國,皆為不明厥德,顛覆其法,不納忠言。今我主乃湯王嫡長孫,先王除暴未滿二十年,君上不速改過,勤治國政,恐諸侯來朝,公論何以處之?”太甲曰:“國家之事,有卿裁決。朕今為君,又未貪酒好貨,諸侯論朕何事?數(shù)端俱是小節(jié),只作無益之事?!币烈娭G不聽,郁郁不樂:“伊尹蒙成湯不棄,聘我會諸侯,去其暴虐殘列,以安天下。不想未二十年,出此荒政敗德之君,天下不久,必屬他人矣?!币灰篃o寢。 次日即入朝,會同眾文武曰:“今主上不明厥德,顛覆祖刑,難以為君。今日會同列位,奏太后別立新君,廢之為侯,列位之見何如?”眾文武曰:“明公此議,所見甚當?!币烈姳姵冀匀?,即率入后宮,同奏太后,備言:“太甲為君,不明厥德,顛覆先君典刑,臣等累諫,純不聽從,難以為君。今臣等公議,欲廢為侯,安置桐宮河北臨漳。未敢擅專,伏候太后懿旨發(fā)落?!碧舐勛啵谎栽唬骸疤撞幻?,既不可為君,廢一帝,必當立一帝。太甲若廢,則立何人為君?”伊尹奏曰:“臣暫攝國政,俟有德者居之?!碧笾^眾文武曰:“汝諸大臣,公論同否?”群臣奏曰:“所議皆同?!碧笤唬骸氨娨娂韧?,可宣太甲來?!碧纂S宣至,拜伏于地。太后曰:“汝祖得天下,皆賴伊先生之功勞,今同眾文武,奏汝不明厥德,顛覆祖刑,諫汝不聽,公議廢汝為桐宮侯??山庀掠【彛赐m而去,毋得有違國法也。”太甲默然,只得解下印綬,垂淚拜辭太后,往桐宮而去。伊尹奏太后曰:“臣暫攝國政,玉寶是太后執(zhí)掌。臣為宰輔,只統(tǒng)攝天下之事,太后但放心,臣決無異志,”太后曰:“卿之忠,妾亦知之,誠無負先王之志為美?!币烈x恩而退。 次日,伊尹齋戒沐浴,登天子之位,以攝國政。當國以朝諸侯,雖居天子之位,只著諸侯服色,坐于天子位之旁,以當諸侯。諸侯知伊尹無異志,亦各遵依,皆至朝堂,眾各悅服。伊尹令排筵宴,款待諸侯。伊尹曰:“臣不得其君,臣之不幸。君不得其臣,君之不幸。君臣和合,天下無不治者矣。今尹與列公不得其主,乃大不幸也。尹本無才德,敢代攝國政,以朝天下,今日之事,實出于不得已也。每欲歸耕,恐以小義而棄大事、故不敢偷安,權(quán)理同政,以俟太甲悔過自新,然后復其大位。今列公回國,明陳政教,所當為者謹遵法度,必廣修德教?!北娭T侯各唯唯聽命,拜辭回國。自此伊尹攝政三年,天下大治。開誠心,秉正嫉邪,去奸佞,姑置不題。 話分兩頭,且說太甲自往桐宮而來,洗心滌慮,自怨自艾,處仁遷義,身居桐宮,并無怨言。伊尹使人覘之,回報見伊尹,伊尹回奏太后,言:“太甲今居桐宮,養(yǎng)德改過,兢惕自持,奏知太后,太后可發(fā)懿旨,以冕服印綬,迎接太甲回朝?!碧舐勛啻髳?,即頒懿旨,赍冕服往桐宮,迎太甲回朝。使至桐宮,見太甲,奏知前事,獻上冕服。太甲大喜,即排駕同使回。伊尹率百官出郭外迎接。 太甲復位,眾臣慶賀,山呼畢,太甲宣伊尹上殿,命賜坐,慰勞之曰:“國家賴卿扶持之功,他日列于旗常,垂萬世不朽也?!币烈唬骸霸副菹伦越裣葱脑〉拢陨琊橹?,兢兢業(yè)業(yè),天下何患不治平也!”太甲大悅,命設宴以待群臣,月上而散。自此日修厥德,?;菔?,不敢侮于鰥寡,諸侯咸歸,號為太宗,治天下三十三年,壽六十一而崩。崩之日,民皆嚎哭罷市,如喪考妣。傳子沃丁立。 或問:孔明四出祈山,罵死曹真,大敗司馬懿,長安不日可得。可恨劉禪昏淫,黃皓受賄,信聽奸侫言,召回孔明,可惜前功盡廢矣!孔明豈不知劉禪之懦,黃皓之侫乎?當時何不效伊尹廢太甲之例,廢劉禪自攝國政,豈不順天行道?只知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也。豈孔明不知有伊尹之規(guī)乎?豈孔明不知劉堪之賢可立乎?使三分天下,至司馬得一統(tǒng)者,孔明之賜也?;蛟疲喝龂鴷r不比商世,不能行伊尹之事,廢禪自攝國政。答曰:國政固不可自攝,廢禪輔堪為君,亦無不可。或又曰:孔明未出茅廬,已知三分天下定,故如是行。答曰:若以三分為定,亦不必六出祁山將兵書授姜維矣。愚曰:雖天數(shù)付之侫臣賊子,若孔明宜行伊尹之事,則內(nèi)有賢君主國,外有孔明主兵,姜維為之參謀,而魏吳百萬之眾,銅鐵為城,難逃師徒掌握中矣?;蛴謫栐唬汗珶o抱不平,若非天數(shù)付司馬,上方谷孔明計成,天不降滂沱大雨以滅煙火,孰能御以救之不死。夫司馬父子一死,孰為晉朝?孔明見天降雨,以救出司馬父子,亦嘆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待公今日不忿議論。答曰:噫,皆如公言,則人生不必論善惡,人生不必論長短,人生不必求名利,人生不必行計較,皆坐待天而安排至也,吾何敢信諸!聞古云,作善天降之百祥,作不善天降之百殃。若人生坐而待數(shù),而數(shù)果有定,作善作惡,亦無有也。吾終有不平焉!吾為釋弟子觀佛教云:不思善,不思惡,不取不舍,心如虛空,能含萬物,直心正念,即能成佛。若言萬事皆有定數(shù),不由人為吾寧遵釋教,學做佛也罷。呵呵 第七十回 沃丁承位哭伊尹 卻說太甲復位二十七年而崩,于辛巳年傳子沃丁嗣位。治政七年,一順伊尹所行之事,委任賢臣,朝野清寧,天下太平,民心大悅。一日升殿,眾臣奏曰:“今相國伊尹,病甚沉重,乃前朝功臣,主上宜親往看之?!蔽侄÷勛啵篌@曰:“卿等何不早奏?”即命排駕往相府。人報知伊尹,尹命子伊陟,移臥榻于東牖下,以南面尊君之位,然后迎駕入室。帝見尹疾沉重,問曰:“卿之癥,何一旦至此?”尹曰:“臣年老矣,氣血衰敗,繼之風痰,自是沉疴也?!钡鄞蛊唬骸半薷缸咏再嚽浞龀郑我猿曛??”尹曰:“為臣盡忠,為子盡孝,此古今大義,是臣分內(nèi)事,何得言酬?陛下登明若視民如傷,其恩足以答天地,臣雖死于九泉,朽骨亦沐恩萬萬矣?!钡墼唬骸扒淦浔V兀拮灾?,毋勞過慮?!瘪{遂回朝。 次日伊尹卒,年一百九歲。子伊涉入朝報喪,帝與文武皆大哭,命陟回宅,以天子之禮葬之,祀以大牢。陟謝恩而退。帝親臨葬祭,以報其德。時天下大霧三日,群臣奏知沃丁,帝曰:“非霧也,乃上天為伊尹慘淡矣。”其墓離湯王陵七里,今古跡尚存焉。帝自尹葬后,凡升朝,若言及尹之事,未嘗不流涕。命傳旨,曉諭諸事,一順尹前規(guī),毋許少逆。 沃丁在位二十九年而崩。立弟太庚為君,于庚戌年即位,享國二十有五年而崩。太庚之子小甲嗣立,于乙多年即位,享國十有七年。小甲無嗣,群臣立雍己為帝,于壬辰年遂即位,凡天下諸侯或不至朝者,雍己置而不論。在位十三年而崩。眾臣立雍己之子太戊遂登帝位中宗,眾臣朝賀畢,太戊拜伊尹之子伊陟為相。 太戊自登極后,頗怠政事。忽一日,有祥桑二株,忽然而生于朝殿,三日后長有三丈余,大有兩圍。又有谷生于殿階,高有六尺余。太戊升殿,群臣山呼朝見畢,帝宣伊陟問曰:“今有桑谷生于殿庭,七日就長數(shù)丈,大有可拱,但不知主何兇吉?”陟奏曰:“二木于正殿交合,不恭之罰。谷生殿庭,以為如野地。此皆不祥之兆。君之政其有厥欽?我主若有過,無論大小,宜速遷之。古云妖不勝德,必可轉(zhuǎn)禍為福?!钡勐劥俗?,自知怠政,面有慚色。即頒旨大赦天下。百官朝散。 帝自此修先王之德,明養(yǎng)老之禮,問疾吊喪,早朝晏退,廣行仁政。至旬日,帝設朝,見庭殿桑枯死,谷亦不見。帝問群臣曰:“前桑谷生于殿階,今朕升殿,為何谷不見,桑自枯?”伊陟出班奏曰:“前臣曾奏妖不勝德,今果??莨入[,此乃主上改小過,行大道,故德勝妖,而妖自亡矣。君能久修德惠,永保無疆!”帝大悅,賜宴眾臣。陟又奏曰:“有臣巫咸、紫扈二個,賢孝忠直,俱在外藩為官,我主可取而用之,使明君左右得人;天下無不治矣!”帝準奏,即發(fā)旨差使,命宣二人入朝輔國。治政三年,遠方四夷之國,皆遣使納款,重譯而至者,大小凡七十六國。大修湯王之典,益行仁政,天下大治,商道復興,眾諸侯朝賀,進號中宗。 太戊在位五十七年而崩,壽九十有九歲。群臣百姓無不傷感。立太子仲丁嗣位。不知后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論曰:伊尹實德光輝,力量忠厚,朝廷服之而不致疑,嗣主亦竟以是率德,為商令主。伊尹之用權(quán),不可學也,非圣人而能之乎!古今善于用權(quán)者,莫如伊尹;善于論權(quán)者,莫如孟子。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孟子亦不敢以此自任也,況余人哉。愚觀歷代之臣,惟有孔明可學而不肯為者哉 第七十一回 仲丁會巫咸征夷 話說仲丁于己未年即位,群臣朝賀禮畢,伊陟出班奏曰:“今毫有河決之害,諸侯朝貢者,皆水淹阻,多不能至。我主可遷都于囂今河南敖倉舊地,以便四方來者?!钡垡雷?,命遷都于囂。 仲丁升殿,傳表官啟奏:“今有西方藍夷作亂,擁兵十萬,殺至邊庭?!钡鄞篌@,問群臣曰:“藍夷作亂,擾害生靈,卿等何以處之?”伊陟奏曰:“藍夷有勇無謀之輩,陛下勿慮,可命巫成為帥,白有作先鋒,督兵征之,自然平服?!钡坜D(zhuǎn)憂成喜,即命巫咸、白有,領(lǐng)兵三萬,去征藍夷。咸、有領(lǐng)旨辭帝,點兵而行,一路無詞,早至西關(guān)不題。 卻說藍夷面皆藍色,乃西番國王姓陳名嚴,生得藍面紅須,豎眉闊口,身長九尺五寸,使大刀,騎赤牛。有臣方風,面亦藍,身長九尺,用大斧。排下陣勢,以待商兵。小軍飛報巫咸,咸即喚先鋒白有分付曰:“汝可先領(lǐng)一萬人馬,以見頭陣若何?”白有得令,領(lǐng)兵下得關(guān)來,飛馬出陣,耀武揚威。怎生打扮,但見: 頭戴紫金盔,朱纓亂舞。身穿紅錦袍,百花攢補。坐下馬似歡龍,馬上將如猛虎。生得面如傅粉,唇若硃涂,不亞靈官出天宮,果然神將臨隊伍。揮戈下東關(guān),乘勝來西土。 兩陣對圓,白有出馬,方風臨陣問曰:“商將留名?!卑子写鹪唬骸澳衬讼蠕h白有是也。汝何人氏,亦留名來。”方風曰:“吾乃藍王先鋒方風是也!”白有曰:“汝等不守本土,而寇我邊關(guān),害我人民,意欲何為?”風曰:“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汝商王子孫,歷年已久,理合讓有德者居之,何尸位貪祿?今我主藍王,仁德昭著,早以天下讓之,免動刀兵相爭,殺害生靈,豈不美哉!”白有大怒,持搶便刺,方風舉斧交還,大戰(zhàn)四十回合,不分勝負。巫咸關(guān)上看見,即令鳴金收兵。兩家罷戰(zhàn),各自回營。白有來見主將,稟曰:“小將正欲拿方風,元帥何故鳴金?”巫咸曰:“吾見番將勇猛,不可力勝,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容吾思一計,明日破之?!卑子泄矶?。 次日巫咸升帳,小卒報藍兵討戰(zhàn)。咸召副將轉(zhuǎn)成分付曰:“汝可領(lǐng)人馬一萬,去關(guān)左右埋伏,各執(zhí)長槍短刀,但有藍兵入關(guān),槍刺馬上將,刀砍馬下足,不可有誤,違令者斬!”轉(zhuǎn)成領(lǐng)令去了。又令白有曰:“將軍出陣,只要詐敗,不可取勝,引彼入關(guān),假作閉門不及之狀。藍兵乃有勇無謀之輩,見敗入關(guān),門團不及,彼必忿力搶入,吾伏兵殺出,汝可殺回。藍夷君臣此回不死,亦九分沒氣矣!”白有領(lǐng)令,下關(guān)出陣。 巫咸分撥已定,親自督兵,怎生打扮,有詩為證: 頭戴鳳翅盔,身穿蜀錦袍。 騎坐紫騮馬,手提斬將刀。 左懸雙股劍,右?guī)Ь沤z絳。 面白長髯黑,英雄志量高。 一馬當先,立于陣前。那邊藍王陳嚴出陣,先鋒方風保護。陳嚴曰:“汝等不識世務,商家傳位已久,該讓有德者居之,何傷饑食飽,貪位尸祿?汝等降吾,亦不失臣職,敗后思遲,悔之晚矣!”巫咸曰:“汝不守本土,妄自興兵犯邊,是自取死,尚敢亂言耶!”把手一招,白有拍馬直取陳嚴,方風敵住白有,戰(zhàn)三十回合,白有虛揜一槍,詐敗望西關(guān)而走,藍兵忿力追來。 商兵故棄刀槍,走入城中。藍兵見城門欲閉不及,各各爭先搶入,只聽得一聲炮響,轉(zhuǎn)成領(lǐng)兵左右關(guān)前殺出,槍刺馬上,刀斬馬下,藍兵退走不迭,驚慌亂竄。白有整兵殺回,商兵無不以一當百,殺得藍兵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方風左沖有撞,不能得出,殺至城邊,正遇藍王。方風曰:“幸主公在此,速跟臣殺出,庶脫此重圍!”藍兵十萬,可憐只存數(shù)千人,卻似喪家之狗,連夜逃回本國而去。白有追之不及,亦收賓回入關(guān)中。 巫咸大獲全勝,眾將獻功畢,出榜安民,百姓鼓舞大悅,大賞三軍,班師回朝。仲丁升殿,巫咸、白有、轉(zhuǎn)成入見,山呼拜舞畢,帝聞征藍夷得勝,勞之曰:“巫卿真干國良佐也!”重賞三人,命大排筵宴,以慶太平。群臣謝宴而散。 一日仲丁有疾,召眾臣以托后事。伊陟同巫咸、紫扈至臥榻前,拜伏問安。帝命平身,與伊陟曰:“朕父子得卿父子輔政,挽回大地,論功莫大于卿父。卿薦巫咸、紫扈二人,巫咸征藍夷有功輔國,紫扈佐朕,大有輔導。朕今病篤,自知不瘳,朕無子嗣立,可扶弟外壬繼位,仗卿等忠義輔政?!毖粤T而崩,在位十有三年,壽四十有七歲。葬于囂之洞山。 第七十二回 祖乙遷都修河決 卻說仲丁崩,無子,傳弟外壬立,于壬申年即位,享太平國十有五年而崩。亦無子,傳弟河亶甲立,于丁亥年即位。 時囂都有河決之害,又不便諸侯朝貢,一日河亶甲升殿,眾臣奏曰:“前先帝為毫都河決,伊涉奏遷都于囂,今囂又河決,不便諸侯朝貢,惟相地坦可都。我主宜遷都之?!钡蹨首啵疵w都于相。都相九載而崩。傳子祖乙立,于丙申年即位。巫咸病卒,帝贈封征夷侯,以其子孟賢為相。帝在位賢明,得孟賢輔佐,諸侯拱服,天下大和,商道自此復興。 一日帝升殿,眾臣奏:“相都又有河決之害,可遷都于耿又名邢。商代自祖乙至陽甲時于此建都。故址在今河南溫縣東。帝聞奏怒曰:“毫有河決之害,遷都于囂,又河決上害,遷都于相。今相又有河決之害,又遷都于耿。倘耿又有河決之害,教朕遷往何處!聯(lián)聞古有洪水之害,舜命禹治之,八年而成功,三過其門而不入,教民開河筑堰,千辛萬苦,方得安流。今歷數(shù)百年,人民不患河水之害。豈數(shù)十年來,累次河決,幾遍遷都,汝諸臣就無一人繼前賢之志者?只是遷避,何日方了?朕聞修造二者,造難而修易。前禹王能造,后豈無人可修?只教朕遷都,倘四方之河皆決,朕卻避于何地?汝諸臣宜從長計議,以修補河決,庶人民則不受其害矣!”孟賢出班奏曰:“主上遍目諸臣,皆無如禹王之萬一。今請圣駕暫避于耿,然后再擇能臣,在各處修補之,可得兩便?!钡蹨首?,即發(fā)旨往耿遷都。 一日至耿,升殿,眾臣朝畢,帝曰:“朕雖遷都于此,無河決之患,第亳、囂、相等處河決,何人可往修補?”孟賢奏曰:“臣知前將軍白有之子白方,甚多才能,陛下可命修毫決。又紫扈之子紫長,亦有才干,命修囂決。 又余遠德之后余椿,才亦可用,命修相決。此三人差行,便可指日告成,河決不足慮矣!”帝聞奏大悅,遣使宣三人入朝,拜伏殿下,山呼禮畢,帝曰:“朕為今亳、囂、相三方河決,孟賢舉卿三人,前去修補,卿三人可盡心主事,成功回朝,朕不吝封賞?!庇啻蛔嘣唬骸俺茧m不才,不能效始祖禹王善治洪水,敢不竭犬馬之力,以報陛下。不能修補河決,要臣等何用!”帝見奏大悅,各賜金花二朵,御酒三杯,彩緞二表里,鼓樂出朝。 三人謝恩,各領(lǐng)五千人馬,分別而行。白方往亳,紫長往囂,余椿往相,各至地方修補河決。教民鑿石阻塞,蕩處開溝,通水入河,使其歸源,不致泛流,種種有法,遂不受害,民皆大悅。三年三處,并俱成功,回朝復命。 一日帝升殿,群臣朝參畢,傳表官奏曰:“今有三路治水官回朝,未敢擅進,請旨傳宣?!钡墼唬骸靶麃硪婋?。”余椿等三人入見拜舞畢,帝問曰:“卿三人前去亳、囂、相三處,修補河決,功完成否?”三臣奏曰:“靠主上洪福,臣等各至其地,審勢而行,教民等當開處開,當塞處塞。小水會至溪澗,大水會至江河,民安樂業(yè)。臣料永不崩決矣!”帝聞奏大悅,各封為諸侯,每賜黃金百兩,白銀五十斤,彩緞千匹,設宴以待。眾臣謝恩而散。 未數(shù)月,帝忽痁寒疾不起,于甲寅十二月而崩,在位十有九年。傳子祖辛立,于乙卯正月元日即位,享太平國凡十六年而崩。傳弟沃甲立,于辛未年即位,享太平國三十有五年而崩。傳子祖丁立,于丙午年即位,享太平國三十有二年而崩。傳子南庚立,于戊辰年即位,享太平國二十有五年而崩。傳子陽甲立。不知后事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盤庚作書復興商 卻說陽甲為帝,于癸巳年即位。天下諸侯為自仲丁之朝,至陽甲朝,凡九世矣,朝中廢嫡更立,爭亂不息,天下諸侯皆不來,朝有舊賢臣俱喪。陽甲溷治天下七年而崩,傳弟盤庚立,于庚子年即位。群臣朝賀畢,是時商道衰微,諸侯不朝,帝甚聰敏,乃自作《盤庚》三篇,內(nèi)皆六善,曰: 以常舊服正法度,一也。 圖任舊人,二也。 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三也。 以人情事理,反覆訓諭,開導民心,使之通曉,無纖毫恃尊憑威之意,四也。 莫厥攸居,始以無戲怠為戒,五也。 敘欽有德有謀之人,而不屑好色,六也。 以此六者,教諭臣民,得湯之政,天下士民,無不歡心。自此商道復興,帝改國號曰殷,天下諸侯依舊朝貢。 一日盤庚升殿,群臣奏:“耿都復有河決之害?!钡勐勛鄠髦迹赃w都毫,差臣益新命沿習舊制,修補耿地河決。但民見河決,見其移毫,皆有怨誹。帝終不發(fā)怒,引咎自責,益開眾信,反覆告諭,以口舌代斧鉞,忠厚之至,民心復悅。故殷道而得復興也。 盤庚在位二十有八年而崩。傳弟小辛立,于戊辰年即位,眾臣朝賀畢。 時殷道又衰,天下諸侯又多有不朝者,小辛亦不問罪,在位二十一年而崩。傳弟小乙立,小乙為世子時,悉知民事艱難,但時又不競,于戊子年即位,至甲寅,治天下二十六年。有臣亶音旦父,奏遷豳彬縣于岐鳳翔,改國號曰周。復修后稷公劉之業(yè),積德行仁。 一日小乙升殿,傳表官奏:“有狄人領(lǐng)兵侵豳,又欲攻岐?!钡勐勛啻篌@,問群臣曰:“狄人作亂,兵至豳地,不日來岐,何策退之?”亶父出班奏曰:“夷狄之性,多疑不常,可布散流言,揚說會天下諸侯之兵,去取其家國,必走回走矣!”帝準奏,即命行之。果然狄人聞此消息,恐家國有失,即忙漏夜退回本國而去。于是豳圍得解。亶父即令工匠筑造城池,三月成城,一載成邑,三年成都,諸侯復朝,而民伍倍其初。小乙在位二十八年而崩,傳于武丁嗣位高宗。 第七十四回 武丁版筑得傅說 話說武丁居喪,三年不言,既免喪亦不言。于丁巳年即位,群臣朝賀畢,帝以甘盤為相,輔佐天下。帝為人恭默思道。一日夢上帝賚以良弼,次日升殿,眾臣朝參禮畢,帝曰:“朕昨夜夢上帝賚以良弼,其形似立魚,約身長丈余,唇旁微須,朕遍觀卿等,皆非夢中之人,想必有圣賢隱于草野,朕欲求之,卿等以為何好?”甘盤奏曰:“夢昧之事,不可盡信,亦不可不信。臣訪有此人,召而用之,便見端的。”帝曰:“朕料此夢,決不虛妄,定有是人。”即命畫工,以夢中之形,一一指示寫出,使人旁求于天下。 卻說夢中之人,乃傅說是也。傅說家貧,居住虞、虢之界。虞、虢為水沖壞道,差腎靡役徒夫并雇民夫代筑。傅說亦充代筑,覓資以供衣食。一日正在版筑,適使臣鄭達賚形至,見博說形貌相肖,即向前施禮,言曰:“今主上夢上帝賚以良弼,命使以夢形,四方尋覓。某幸至此,觀見足下之形,大有相似。足下可棄此就彼,同某入朝見帝,必高爵大用?!备嫡f曰:“鄙人乃草莽村夫,安敢見帝?”鄭達曰:“君命不可違也,可與某同行面君?!备嫡f只得去鋤,收拾行李,與鄭達至京不題。 再說武丁自夢上帝費以良弼之后,朝夕想夢中人。一日早朝,怎見得,有詩曰: 眾將聲呼不釀詩,珠簾高卷五更移。 鼓聲居左鐘居右,文列于東武列西。 金殿凈鞭三下響,玉階鹓鷺兩班齊。 曉星未落群星拱,駕出龍床秉玉珪。 帝升殿,眾臣舞蹈畢,傳奏官啟:“有使臣鄭達,帶夢形之人回朝。”帝聞奏,龍顏大悅,親下殿近前一見,傅說拜伏于地,即扶起笑曰:“是此人也!”同上殿,賜繡墩坐而問曰:“朕欲治天下之務,當如之何則可?”傅說對曰:“當以仁義禮智信為先,繼以勤謹和緩慈愛?!钡勐勓源髳?,封傅說居相位,未半載而天下大治。 一日帝排駕,同群臣出祭成湯。帝正禱祝下拜,忽有飛雉升于爐鼎而鳴,帝恐為不祥,祭畢,以祖訓諸王,內(nèi)反諸己,以思王道。三年,蠻夷編發(fā)重譯來朝者六國,惟鬼方夏稱獯鬻,商稱鬼方,周稱儼狁,秦漢稱匈奴之國無道,恃頑不朝。帝命傅說興兵伐之。未知勝負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傅說奉旨伐鬼方 卻說傅說領(lǐng)旨統(tǒng)兵而行,直至北關(guān)下寨,早有細作報知鬼方。鬼方有二子,長名曰可高,次名曰可史。當日聞報,忙召二子計議曰:“今殷主差野夫傅說級兵征吾,聞得傅說善于用兵,甚有才能,彼兵至此,不可輕敵,凡出陣,務必仔細?!贝巫涌墒吩唬骸奥劯嫡f雖賢,惟恐有名無實,來日待兒出陣一戰(zhàn),便知虛實?!惫矸皆S之。可史次日出陣,生得身長一丈,黑面紅須,坐下一匹赤馬,手提一桿大刀,吶喊索戰(zhàn)。小卒報入殷營,傅說升帳,喚左先鋒彭通、右先鋒季仲,分付曰:“今鬼方與我兵對敵,彼只好勇,汝二人上陣,切勿出戰(zhàn),分為兩隊,立于寨門,進則敵之,不進則退,個可輕進。彼兵為財食而來求戰(zhàn),不得持久,必自退。待其退后,追而殺去,無有不勝?!倍祟I(lǐng)計去了。兩軍相對,喊聲連大??墒烦鲴R,殷將立于陣門,端然不動。狄兵大喊而進,殷將立馬不敵,及他上前攻之,又被強弓硬彎射回。每日如此,相持月余。可史無計可施,只得回報父知。鬼方又命可史、可高:“引兵直殺,則寨門看其何。如背后殺出,可詐敗而走,引他追來,吾于中間殺出,絕其歸路,可獲傅說矣!”二人領(lǐng)計去了。次日兄弟二馬并出,領(lǐng)兵大叫嘶殺,彭通、季仲雙迎。四將大戰(zhàn)二十回合,可高、可史戰(zhàn)敗逃陣,殷將勒馬不追,又轉(zhuǎn)立于寨門把守,如是相持半年,兩家俱不分勝敗。百姓皆已逃散,城外無物可擄。 鬼方絕糧,召二子入帳商量:“俺兵糧草已盡,全靠打劫而食,今民逃空,兵將又無糧,戰(zhàn)又不勝,殷兵倘知覺,則我兵死無葬身之地矣。不如趁今月色,偃旗息鼓,悄悄偷回,待來春再圖大舉?!倍谠唬骸案赣H所見極是?!惫矸郊磦髁睿骸敖褚谷算暶?,馬勒口,不動聲色,暗自回兵。”早有細作飛報入關(guān),傅說大喜曰:“猾虜不出吾之所料,果暗逃回耶!”即令彭通、季仲各帶干糧,漏夜追趕鬼方之兵,直抵沙漠方回,得勝受賞。二將得令,領(lǐng)兵一萬,如飛追去。季仲與彭通曰:“鬼方既拔寨而去,本將與將軍各分輕騎五千,前后退去,可收全功?!迸硗ㄔ唬骸罢衔嵋狻!?/FONT> 卻說鬼方是夜正走之間,背后喊殺振天!竟不知殷兵多少,番兵大驚,無心戀戰(zhàn),各四散奔逃。鬼方父子,只得拼命回敵,料不能勝,且戰(zhàn)且走,將士三停,折去二停。通、仲兵追至蘆河,番兵大敗而逃。自后鬼方之兵,亦不復來侵矣。彭、季二將,入帳見傅說繳令,說大喜,安撫人民,下令班師。正是: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回。百姓送二十里,不忍相別,傅說慰之再三方去。 一日回至帝都,適值武丁升殿,傅說同彭通、季仲上殿見帝,奏明伐鬼方得勝之事。帝即大排筵宴慶賀,費甚厚,賜彭通、季仲金銀彩緞,并犒賞眾將兵丁。三人謝恩出朝,傅說自征鬼方得勝,統(tǒng)理朝政,天下咸賴,殷道又復興矣。 武丁仁德廣布,在位五十九年而崩,壽八十八歲。傳位于祖庚,在位七年而崩。傳弟祖甲立,專好淫亂政,選美色女子,以充宮庭。諸侯皆有不臣之心。在位三十三年而崩。傳子庚辛,在位六年。傳帝庚丁,在位二十一年。 第七十六回 武乙無道被雷震 卻說庚丁既崩,傳子武乙即位。時東夷北狄交亂,人民不勝其苦,武乙不命將征之。傅說亡后,朝中乏人,乾綱不振。武乙以上木為人,謂之天神。將土木人為雙陸子,著人代天神行移,天神不勝,以代移之人殺之。每常如此,不知殺了多少人,自以為樂。又命武臣,用皮袋裝獸血,仰射于空,自云射天。不敬神明三光,專行無忌憚之事。 一日,武乙同眾臣出獵于河濱,天氣清朗,忽然陰云布合,閃電若火,風雷交作,眾臣驚散。只聽得霹靂一聲,將武乙震死于河濱。依然天青日皎。眾臣見武乙被雷打死,各人向前視之,背上有硃批十六字云皆篆體: 侮弄天神,污血射空。法犯雷震,永墮陰中。 眾臣看見,各皆大驚,正欲收尸歸葬,雷又大作,眾臣駭散,復批十六字云: 天地無私,報應分明。示眾三日,方許殮殯。 眾臣見天雷批示,不敢有違,只候至第三日,同太子太丁收尸回宮殯葬。武乙在位四年,而被雷震死。太子太丁即位。不知后事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太丁命季歷征夷 卻說太子太丁于丁卯年即位,群臣朝賀禮畢,傳表官奏曰:“有東路諸侯大庭氏之后元榮表奏,東夷王舉兵犯關(guān)甚急。又北路諸侯陶唐氏之后敏格表奏,北燕王達刺犯邊界孔棘,請旨命將定奪。”帝曰:“先王時未命將征伐,養(yǎng)成大患?!蹦嗣鞒贾芄黝I(lǐng)一萬兵,往征東夷。季歷領(lǐng)兵一萬,征北燕。二人辭帝出朝,統(tǒng)兵分路而行。 且說周公明領(lǐng)兵至東路,東夷王病危,眾將無主,不戰(zhàn)自退。季歷傾兵至北路,燕王達刺聞知,即令左右排下陣勢迎敵。季歷升帳,探馬報道:“北燕王達刺,領(lǐng)兵關(guān)外索陣。”歷喚先鋒雷澤,分付曰:“達刺乃無謀之輩,專逞其勇,彼兵皆無隊伍,只漫中塞野而至。汝領(lǐng)兵出戰(zhàn),可詐敗走,他必奮力趕來,引至埋伏之處,聽號炮一響,汝可殺回。此一陣收功全在汝也!”雷澤領(lǐng)計去了。又傳副將虞春、鄭亥分付曰:“汝二人于荔陂地方樹木叢雜之處,左右埋伏,候雷澤引達刺兵至,汝可放號炮,左右殺出,必可擒達刺矣?!倍⒁囝I(lǐng)計去了。 季歷次日于城樓觀戰(zhàn),關(guān)門開處,雷澤出馬,三千兵擺開,達刺來迎。各通姓名,兩下交鋒,兵刀并舉,戰(zhàn)二十回合,雷澤虛掩一槍,詐敗繞城而走。達刺怎知是計,催動后軍,漫山塞野趕將下來。雷澤且戰(zhàn)且走,至埋伏之處,一聲號炮,虞春、鄭亥左右殺出,虜兵大亂。達刺心慌,雷澤引兵殺回,困于垓心,左沖右撞,不能得出,只聽得商兵言:“有捉住達刺者,千金賞萬戶侯!”達刺聞之,即下馬扮作小番而逃,漏夜走回本國。可憐殺得虜兵死尸山積。季歷大獲全勝,知達刺走脫,鳴金收兵,犒賞三軍,安撫邊民,班師回朝。 那日太丁設朝,季歷出班俯奏太丁得勝之事,太丁聞奏大悅,命設宴以慰勞,重賞軍士。太丁得病而崩,在位三年。子帝乙立。 第七十八回 季歷受封西伯侯 卻說帝乙于庚午年即位,群臣朝賀,山呼禮畢,傳表官奏曰:“今有始呼、翳徒二國之戎,結(jié)連造反,主上乞賜指揮?!钡勐勛啵偌練v謂之曰:“先王時,東夷北虜交亂,賴卿剿除。今始呼、翳徒二國造反,須卿一行,方可征滅?!奔練v領(lǐng)旨,帝賜金花、御酒、彩緞,鼓樂送出朝門。百官皆散。次日,季歷統(tǒng)五千人馬,以雷澤為先鋒,虞春、鄭亥為副將,一路起行,來至邊界安營。 且說始呼、翳徒二國王,有三大夫來為先鋒,一名孫中,一名仲理,一名師招。二王召三大夫議曰:“今商兵到此下寨,卿等何以抵敵?”三人曰:“郎主放心,臣等文武才藝兼全,此回必斬商將之頭,獻于麾下,方遂此愿?!倍醮笙?,各贈酒二杯,令其出戰(zhàn)。 次日兩陣對圓,金鼓大作,六將齊出,通罷名姓,各尋對手廝殺,自卯至西,勝負不分。雷澤見勝不得孫中,賣個破綻,孫中不識,一槍刺入,雷澤閃過,就勢拿擒孫中回寨。仲理看見,一馬赴來,指望搶回孫中,不防鄭亥跟來,大喝曰:“汝欲送死乎!”仲理回頭,用刀交鋒,措手不及,被鄭亥捉擲馬下,步兵縛至大寨。師招見二人被擒,正待逃走,虞春大叫:“賊將走往何處!”只得回馬交戰(zhàn),鄭亥拍馬夾攻,虞春亦將師招擒過馬來。番兵心膽皆碎。始呼、翳徒見三人捉去,棄甲丟戈,逃回本國而去。商兵追百里方回。季歷升帳,三將解三大夫至,跪伏于地,叩首乞命。季歷罵曰:“汝與二國為大夫:主行不仁,汝宜諫之。不能諫主,反助為惡,留汝何用!”令推出斬首,號令邊關(guān)。 次日班師回朝,數(shù)日至京,朝見帝乙,季歷同雷澤、虞春、鄭亥奏明征伐之事。帝乙大悅。群臣因奏曰:“季歷累有大功,先帝欲加封爵未果,我主乞封之?!钡垡覝首?,加封季歷為西伯侯,賜以圭瓚秬鬯圭瓚為古之禮器,以圭為之柄,祭祀時用以盛酒之用。秬鬯為祭神時灌地所用的以郁金香合黍釀造的酒。重賞雷澤等,錫之于爵。季歷等謝恩而退,眾臣朝散不題。 話分兩頭,且說西伯侯季歷回本國享位,于帝乙七年而薨。帝乙命立季歷之子姬昌為西伯侯。帝乙二十三年壬辰,西伯立子姬發(fā)為世子。娶有莘氏曰太姒,生十子: 長伯邑考, 次即發(fā),性慈和,有圣德,每事師季歷之道而行之,不敢有加焉。 三管叔鮮, 四周公旦, 五蔡叔度, 六曹叔振鐸, 七康叔豐, 八冉季載, 九成叔武, 十霍叔處。 妃生三子,曰毛叔鄭,曰召公奭,曰畢公高。 惟姬旦多圣智才藝,且賢,西伯侯任以政事。于是周國大治。聞西伯善養(yǎng)老者,四方多歸之。黎民不饑不寒,皆西伯仁政所致也。 第七十九回 紂寵姐己喪亡商 卻說帝乙后莫氏崩,無嗣。妃伊氏生三子,長即微子啟,次微仲衍,皆大賢。帝乙見伊妃賢明,即立為后,又生一子名受辛,剛勇好色。一夕帝后賞月,三子侍立,更闌而散。伊后奏帝乙曰:“妾每觀受辛,不如微子,他日無以嫡庶之分,而立受卒,以誤天下大事。”帝曰:“愛卿賢哉,賢哉!我今年老,正為此事心中不定,既然所商,朕于明日與百官言之,立微子為太子。” 早朝,帝乙升殿,群臣朝參畢,帝曰:“朕生三子,惟微子啟賢,欲立。伊后商之,所見皆同。立微子啟為太子,以傳殷國,卿等無得別議?!庇鼙雀?、箕子奏曰:“立微子,天下萬世之至公也。”有臣大史司馬政劉德、費仲、季且等據(jù)法爭之曰:“圣上有嫡子受辛不立,何私愛于啟,以亂祖訓?”帝曰:“皆一母所生,何分嫡庶?”眾臣又奏曰:“雖是一母所生,先為妃生者,長亦庶子。后為后生者,幼乃嫡子。我主決不可廢嫡立庶?!钡鄄粣?,抱悶而退,遂得病沉重。伊后奏曰:“主上待眾臣入宮問安,必言立太子之事,無被眾臣所誤。古云知子者,莫如父母。主上豈不知子之賢愚,而聽迂腐執(zhí)一之見?”帝曰:“然?!?/FONT> 次日眾臣問安,帝曰:“卿等當以天下為大事,不可以嫡庶堅執(zhí),信小義而損大事。”眾臣爭執(zhí),務立受辛為太子。帝命眾臣且退,宣比干入寢宮,告說:“受辛臨位,恐失先烈。眾臣硬執(zhí),卿其如何?”干奏曰:“臣薦一人輔佐之,同掌天下庶務,萬無一失?!钡墼唬骸昂稳??”干曰:“此人論陰陽,曉天地之機,通墳典,法羲皇之禮。治萬民,社稷當安,掌兵權(quán),華夷率服。據(jù)孝行善,素得父母歡心。涼忠酞為,直可軍國無慮。九重有不善,敢直言舍命,誓不茍活偷生,見居岐山之地,官封西伯侯爵,姬昌是也?!钡墼唬骸奥劽靡??!奔辞彩谷バN鞑忻?,入后宮辭母太妊,隨使入朝。 一日到了朝歌比干邀同入內(nèi)。近臣奏知,帝命宣來,二人見駕: 紅光罩定真英主,紫氣遮圍大圣人。 八百余年開創(chuàng)祖。三分有二盡忠臣。 西伯、比干望帝乙拜舞禮畢,帝曰:“御弟舉卿忠藎,朕長子微子啟頗賢,本欲立之,奈眾臣不從,必立三子受辛,特宣卿來,同理后朝大事。”西伯曰:“臣一人不能獨輔,轉(zhuǎn)舉二人同輔?!钡墼唬骸岸耸钦l?”昌曰:“此二人正直無私,文武兼?zhèn)?,真軍國之大才,朝廷之碩輔也。一衛(wèi)九侯,一濮鄂侯,二人見在朝外,無宣不敢來見陛下。”帝曰:“宣來?!倍艘婑{禮畢,帝觀三人皆君子,心中大喜,謂曰:“卿三人聞見廣博,諳練宏深,朕授汝重托,卿等勿辭?!比送晳唬骸拔几皽富?,亦不敢辭?!奔捶馕鞑畲筅T祝l(wèi)九侯大司徒,濮鄂侯大司寇,進三公之位,命輔東宮。三人謝恩出。內(nèi)帝與伊后言之,后曰:“受辛既立,三人諫不能聽也。”果后有先見之明。帝乙不覺痰壅,一時氣絕,在位三十有七年而崩。太史費仲等,即立受辛焉。 卻說紂王受辛于丁巳年即位,為人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才力過人,手格猛獸,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自以謂天下皆出于己之下。生得身長丈二,腰大十圍,面如烈火,目若朗星,唇似朱涂,齒排齊玉。自登基之后,奢華不息,貪色無厭。 當時天下大小諸侯共八百余國,一年一貢,二年一聘,三年一朝。殷紂七年癸丑,天下諸侯,合當朝覲,各資本國土產(chǎn)奇珍異物上貢,有四總侯率領(lǐng)。紂王升殿,聚集兩班文武,有太師比干,太傅箕子,太保微子,大夫商容、膠鬲、祖伊、梅伯、雷同,蜚廉、惡來、費仲等,朝參禮畢,四總侯出班,乃東伯侯姜桓叔,見為皇丈,西伯侯姬昌,見在輔國,北伯侯黃飛虎,見為國舅,南伯侯崇侯虎等,進各國之貢。紂觀之大悅,命設宴待眾諸侯,教匠以象牙為著?;訃@曰:“彼今以象牙為著,不久必不用瓦器以盛黍稷。若其不節(jié),國用必竭,竭則必貨民財。民心一變,國必不保,將如之何!”果又教作犀玉之杯。心惟好色,朝夕宴樂。不用菜豆之類,不穿毛裘布素,惟錦衣繡襖。九重造高臺廣室。 卻說南伯侯崇侯虎與冀州侯蘇護有隙,知紂王好色,欲要君寵,乘間奏曰:“臣聞蘇護有女名妲己,天姿國色,嫦娥不過如是。我主可發(fā)旨,取入宮中,以充掖廷?!奔q王聞得此奏,滿心歡喜,即發(fā)旨命蘇護送女入朝。蘇護回國,將女送至恩州驛。妲己宿于正堂,至夜半,有一金毛粉面九尾狐,魅死妲己,盡吸其精血,脫其形容,而臥帳中。合該商朝數(shù)盡,次日蘇護只說是己女,催夫馬送入朝歌。 紂王一見,喜不良勝,寵之甚厚,惟言是從。妲己所好者貴之,所惡者誅之。使師延作朝歌北鄙之音,舞靡靡之樂。造百人床,作長夜宮,建摘星樓,為瓊臺玉宇,七年乃成,??嗳f民之力。狗馬奇物,充滿宮中。厚賦斂,以實鹿臺之財,盈巨橋之粟。筑沙邱苑臺邢臺。紂自得妲己之后,不理國政,連月不朝,以酒為池,懸肉為林,男女相逐其間,宮中為長夜歡樂。 紂王十一年,三公在朝,見紂慘刻,百姓怨望,諸侯多叛。衛(wèi)九侯女,為紂元妃,不喜淫亂,紂聽妲己之譖,殺之,而醢九侯。濮鄂侯爭之,并醢鄂侯。妲己奏曰:“諸臣諫者,為誅輕罰薄,故威不立??芍婆诶又?,鑄以銅柱,內(nèi)以炭火,外以膏涂,使有罪者,緣柱而抱之,頃刻骨肉焦爛。又為熨斗,以火燒熱,使罪人舉之,雙手炙落。”紂與妲己以為笑樂。 西伯侯聞之,嘆息曰:“三公已死其二,吾何獨生乎!”立意入朝進諫,諸公子諫阻不聽,徑至朝歌。比干接著,問:“公此來為何?”西伯曰:“主上無道之甚,昌來諫之?!备稍唬骸跋е魃喜荒苁芏?。且諫凈者誅,諂諛者榮,公豈不知之?”西伯曰:“老夫八旬有余,縱批鱗而死,實所愿也。敢羈縻爵祿,以貽諸大夫羞哉!誓不以西岐為念矣。”比干與箕子、微子、微仲、商容嘆服:“此公真疾風中之勁草,烈火內(nèi)之精金也!” 紂王設朝,文武班齊,俱皆見駕。搢笏拜跪,朝參禮畢,奏曰:“西伯侯爵臣姬昌上奏陛下垂鑒:臣聞伊尹之訓曰:君有過而臣不諫,非忠也。臣畏死而不諫,非直也?!庇謱Ρ姽僭唬骸芭e朝文武聽著,臣聞日月者,天之文也。山川者,地之文也。言語者,人之文也。天失其文,則有昃蝕之變。地失其文,則有崩塌之災。人失其文,則有殞滅之患。故口為言語之門戶,舌為門戶之關(guān)鑰,鑰動則門戶開,開則言語出,出言善,則千里應之,出言不善,則千里遠之。言失于己,取辱于人,情發(fā)于近,流播于遠,是以君子慎其關(guān)鑰。開鑰在口,譬如鋒劍,斂不可動,稍動其鋒,必傷喉舌。言出害隨,非止鋒劍,計其所傷,不慎喉舌故也。天有卷舌之星,人有緘口之銘。人之口舌,禍患之宮,亡滅之府。言出禍入,語失身亡。身亡不可復存,言出不可復入。一言可以存身,一言可以喪體,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滅國,念臣姬昌不風不魔,千里而來,冒死闕下,呈誹謗之言,進訕諫之語,豈不自知夷宗滅族之禍?然臣百死不避者,實愿陛下改已遂之過,開自新之途。非臣能言,在圣君善聽耳?!奔q王曰:“朕有何過,卿當細說。倘有中節(jié),朕亦改之?!蔽鞑唬骸霸副菹箩尳褚酝?,罷摘星樓戲宴,毀長夜宮淫樂。散鹿臺之財,以賑貧乏。發(fā)巨橋之粟,以濟饑寒。劈百人床,拆九市宮,填酒池,撤肉林,去炮烙刑,表忠諫墓,如此則天下常為殷有矣,不然家破國亡,災害并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也已矣!”紂王曰:“姬昌毀朕太甚,命武士金瓜錘死!”比干、箕子、微子抱住西伯曰:“臣等愿與西伯同死!”廷諍不已,崇侯虎譖曰:“可將西伯囚于羑里湯陰。聞彼陰陽術(shù)數(shù)甚靈,看其何日可出?!奔q準奏,西伯被囚,演易數(shù)于羑里。 長子伯邑考,大夫太顛、閎天、散宜生,知紂貪貨好色,乃求有莘氏之美女,有熊國之九駟車,驪戎國之紋馬,及珍寶奇異之物,賄托劈臣費仲而獻之。紂見美女大悅,曰:“此一物足以釋西伯,況其多乎!”伯邑考得罪妲己,醢之,賜食西伯。西伯佯不知子肉,得赦回國。紂十有三年,西伯獻洛西之地,請除炮烙之刑。紂許之。西伯被囚七年,廣修德政,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諸侯叛紂多歸之。 紂愈淫亂,殺僇諫臣,西伯三聘子牙于渭水而歸,尊為尚父,號曰太公。子牙曰:“姜尚乃東海鄙人,渭濱釣叟,紂王棄而不用。學無資身之策,力無折枝之能,年已垂老,敢煩主公出見無用之人,尚愿致其身,以竭殘喘之力,報主公萬一?!蔽鞑钪x。 一日西伯有疾,武王、太公、周公、召公慰問,曰:“父王宜寬心,頻服藥餌?!蔽耐踉唬骸坝枥弦?,又兼此沉疴,必不起也。”乃命武王至前,囑曰:“幾事尤當尊信太公,汝宜小心謹慎,不墜先人之業(yè)可也。予聞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予為三公,進無所補,退無所裨,不忠之罪,豈能免乎!”武王泣曰:“紂王昏亂,拒諫飾非,父王諫凈不入,何自愧不忠!”文王曰:“第予歿后,切勿葬予骸骨。且勤兵牧野,威諫朝廷,使之速改前非,以安殷邦,以救天下萬民之苦,庶幾盡吾補報心也?!蹦昃攀叨?。 史臣斷曰:太史等據(jù)法爭力,獨不知堯舜之傳天下乎!堯之子丹朱不肖,堯以天下為重,不肯私于己,擇舜以傳之。舜子商均亦不肖,不私于己,擇禹傳之。古之圣人,皆擇才德以任大位,而不敢露其不善之心。眾臣奏堯立丹朱,堯曰:朕終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何太史苦以嫡庶之分,而立受辛以誤天下。帝乙、伊后不可謂不知子者,亦賢君賢后也。太史若不執(zhí)愚見,任帝乙立微子啟,則殷國奚至于滅哉。殷之滅,罪不在受辛,罪在太史等眾口嗷嗷咻咻之不通也。今之朝臣,不識大義,寧緘口勿言之,可笑 第八十回 周武王吊民伐罪 卻說文王既薨,太妊母、太姒妃、武王、眾公子舉哀,將文王木柩于正殿。太公謂武王曰:“先王臨終有命,速以兵諫紂王,大王之意若何?”武王曰:“當遵先王遺命?!碧烨彩雇税賴?,布告喪事并起兵伐紂等因。八百諸侯,皆來岐周吊孝。一路官民罷市,嚎哭如喪考妣,是時五岳之峰,銀妝玉砌。江河湖海之水,雪浪霜濤。八表三川,粉鋪綠野,九州四讀,白練紅塵,六合之內(nèi),咸動哀聲,各域之中,盡生慘色。 話分兩頭,且說紂王暴虐日甚,箕子不忍,諫曰:“自陛下即位以來,災害日生。人君必修仁政以弭之,故曰妖不勝德,變?yōu)臑橄?;德不勝妖,變祥為災。宜散鹿臺之財,發(fā)巨橋之粟,斬妖婦于宮闈,誅賊臣于市肆,謝罪西伯,悔過諸侯。如此天命可留,人心可回,祥可至,而災可洱,乃潛移默奪之機也。。愿陛下熟思之?!辨Ъ浩梁舐牭谩皵匮龐D”三字,大聲:“皇叔無端誹謗陛下昏庸,必欲置妾死地,何也?”箕子曰:“污辱一身而言愚也,殺身以彰君惡不忠也,為人臣而棄君自全,不忍為也?!彼煅鹂竦沟兀谕卵?,不省人事,妲己猶恨之,諷紂將箕子削發(fā)髡首,囚入宮中為奴。 微子、微仲哭奏曰:“昔黃帝陰符云:治國有三常,一曰舉賢為常,二曰任賢為常,三曰敬賢為常。此道宜行之,百世可也。今陛下有賢而不能敬,且任則目前,必有大禍?!奔q曰:“有何大禍?”微子曰:“囚賢叔為奴,寵賊臣為忠,尊淫妃為圣,陛下大誤至此,臣不知其所終也!”紂大怒曰:“本欲重處,姑念至戚,貶為庶人,永不得入朝與政?!倍舜罂蕹鐾?,自度徒死無益,步至陰陽臺官所,問太史畢、少師強:“卜天下大事何如?”二臺官對曰:“大事終不可支,宜盍去諸?!?/FONT> 正言之際,比干適至,微子具道前事,干曰:“為人臣子,見君暴虐,畏死不諫,非忠之至也!”乃披發(fā)跣足,仗劍入宮。紂曰:“皇叔輕褻乃爾,蓋知罪耶?仗劍逼朕,得無間于君臣之禮乎!”干曰:“凡少充下僚,尚不肯冒弒逆之罪,況臣有死無二者乎!仗劍相隨,恐遇近侍攔阻。若云臣逼陛下,臣死無處所矣!”遂插劍入鞘:“臣固知罪,但不知箕子、微子、微仲何罪?”紂曰:“三人惡言訕朕,姑置之免死。”干曰:“諸臣獲罪陛下,罪不可辭,然剖胎敲骨之人,其罪何居?”紂默然。干曰:“陛下殘忍慘刻,并皆賊臣導之耳!豈不聞治國有六臣,喪國有六臣哉!”紂曰:“何為治國六臣、喪國六臣?”干曰:“治國六臣,賢、智、忠、謀、正、直是也。喪國六臣,諂、佞、奸、邪、亂、賊是也。”紂曰:“皇叔為朕細論十二臣之得失?!备稍唬骸岸ò偈乐榛?,立萬年之家法,上不阿私,下不扳援,此賢臣也。明主之賢,掩人之惡,易危為安,變禍為福,此智臣也。赴湯火,蹈斧鉞,匡救君難,保全社稷,此忠臣也。扶弱主,治亂國,周旋其間,卒成大業(yè),此謀臣也。薦拔賢才,指摘奸惡,而不為身謀,此正臣也。面折廷諍,歷愫披衷,而致君于道,此直臣也。之六臣者,朝廷之股肱,我國之柱石,當今之大賢,斯民之父母也。順承意旨,阿附取容,貪富慕榮,唯唯待命,此諂臣也。與眾浮沉,貌恭心狠,趨貴下賤,變易主聰,此佞臣也。巧言令色,脅肩媚笑,所進者,明其善而隱其惡,所退者,彰其惡而諱其善,此奸臣也,嫉賢妒能,貪婪賄賂,敗壞紀綱,傷亂風俗,此邪臣也,離間骨肉,侵害賢良,外和其貌,內(nèi)失其德,此亂臣也。言聽以弄威,專權(quán)以欺主,生患邊臣,侵擾四鄰,以攘國難,為后取利,此賊臣也。之六臣者,亡國敗家,傾覆社稷者也,以臣鴻毛之命,救陛下萬世之基,雖碎首階前,惟采納焉,臣死何憾也!”言詞峻直,諄諄王前:“陛下居至尊之位,怠忽政事,臣不忍隳殷祀也。乞陛下賜劍斬臣,尤愈于亡虜之一死耳!臣言至此,未有不痛心刺骨者?!彼旆怕暣罂蕖W笥壹樾?,亦為之喪魄。紂王亦自摳心思悔:“皇叔苦言諫朕,實嘉納焉?!?/FONT> 妲己見紂稍信比干之諫,彼必不能安其身,于屏后大笑一聲,紂回顧,問:“蘇妃何故發(fā)笑?”妲己曰:“妾聞上圣人之心,十二孔九毛;中圣人之心,九孔七毛;下圣人之心,七孔三毛,孔竅相通,玲瓏互映,故出言美麗,井井中理,豁人胸臆。皇叔之言,克盡君臣之道,非有圣人之心,七孔三毛,不能言此。陛下不信,剖而視之,則知皇叔之圣不誣矣!”紂命武士剖皇叔圣心一看。比干曰:“汝真昏昧之君,聽讒剖我。我將自剖,毋令汝冒萬世殺父之名也!”遂解帶開衣,插腹一劍。紂命武士摘心來看,果然七孔三毛,宛轉(zhuǎn)玲瓏通透。紂曰:“非朕圣妃,詎能知此?”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去殷,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后李元操祭比干文曰: 自獨夫肆虐,天下崩摧。觀竅剖心,固守誠信,忠踰白日,氣貫秋霜,羲皇以來,一人而已。抱馬卿之怨,恨不同時。聞李牧之名,愿以為將。九原不作,千古冤深。聊具薄祭,用申鄙懷。 卻說比干既死,微子痛哭,隨入宗廟,取宗室簿,收先王祭器,徑投岐周。武王、太公聽得,出郭迎接。微子具道前事,武王、太公大哭不已。一日,武王謂太公曰:“我先君命以兵諫紂,尚父何如?”太公曰:“是可行矣!”于是大興吊民伐罪之師,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次于孟津,只見二人望塵遮道而諫,乃伯夷、叔齊也,叩馬諫曰:“大王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不可。此義人也?!狈龆ブ?。二人遂入首陽山,采薇而食,恥食周粟,后餓而死。 武王親率六軍,太公監(jiān)督而行,一戰(zhàn)捉崇侯虎,再戰(zhàn)死烏獲。戊午日,兵臨孟水。甲子日,血浸朝歌,武王止戎車二百輛,虎賁三千人,商郊一戰(zhàn),大敗殷兵七十萬,名將千員,血流漂杵,尸積成山。嗚呼!非周敗之也,天敗之也!仁與不仁是也。不然反戈相攻,自食其肉。紂料大事已去,乃上鹿臺,與妲己盡列平昔玩好宴賞,酒重熟睡。左右奏曰:“周兵已殺入內(nèi)!”紂見金寶如山,心不肯與周人,命舉火焚之??蓱z一霎灰飛,投火而死,在位三十三年。右商三十王,共六百四十四年。太公傳令,將淫婦妲己,奸臣費仲,碎尸萬段。百姓鼓舞大悅,天下一統(tǒng),盡屬周矣。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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