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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季海:終生守著章太炎

 雛菊花開22 2012-01-16

州觀前1號,與蘇州最繁華的觀前街一墻之隔。冬至前夜,在這座民國建筑里隱逸七十多年后,96歲的朱季海安然閉目。

鄰人鮮有人知他是章太炎最后一位弟子,精通英、德、日、法等多國語言,通曉梵文、藏文。兒女們回憶:“前些年他還叮囑我們給他訂了幾年《西藏日報》?!?/FONT>

1916年出生的朱季海,原名學浩。1932年,章太炎應(yīng)金松岑、李根源等邀請到蘇州講學,16歲的東吳大學附中學生朱學浩前去聽課,由此成為章門弟子,與黃侃、魯迅、曹聚仁等同門。后章太炎為其取名“季?!薄V旒竞N蛐灶H高、興趣甚廣,深為章太炎器重,被譽為“千里駒”。

抗戰(zhàn)期間,朱季海收到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是時清華大學并入西南聯(lián)大,朱季海沒去昆明,他選擇了東吳大學,讀化學專業(yè)。1935年,章氏國學講習所創(chuàng)辦后,朱季海擔任主講人。

東吳大學搬離大陸,正是章太炎國學講習所紅火之時。朱季海本已買好隨部分同學出行的船票,由于章太炎妻子湯國梨的挽留,繼續(xù)留守辦學。

此后,他終生守著章太炎:每天10點至12點,他準時出現(xiàn)在錦帆路章太炎故居旁的雙塔公園內(nèi)。一個布袋子,里面一本書、一杯茶,朱季海每天提著步行至此。慕名而來的人們時常在這一時間、地點找到他。

在自己20平方的陋室里做了一輩子訓(xùn)詁考證之學,朱季海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沒有醫(yī)保和社保。每月由蘇州市委宣傳部發(fā)放的四百多元生活補貼,近年剛剛漲至600。朱季海將這筆補貼稱為“車馬費”。這是他所有的生活來源。

老屋是其父朱孔文留下的,幾乎保留了它的原貌。黑漆木門森嚴地關(guān)閉著,褐色磚墻剛剛粉刷過,窗口鐵藝雕花已經(jīng)有了銹跡……肅穆的暗色墻體透著當年大戶人家的威嚴。可惜屋子的大部分已經(jīng)賣給他人,門牌上寫著“清州觀前2號”?!盃敔斎ナ罆r分家,那一部分是叔叔的,叔叔家的房子已經(jīng)賣了?!毙∨畠褐鞆V瑛回憶。

朱孔文少時游學日本,就讀弘文、早稻田等法政諸校,與楊度同班;后入同盟會,與黃興成摯友。歸國后,曾任廣東、江西兩省法官,一度任銓敘部代理司司長,因秉性耿直,不能曲事上官,遂辭職。

朱季海大約是繼承了父親的稟性。1946年他曾在南京國史館工作,因不滿官場黑暗,憤然辭職。他的一生只任過短短兩年半公職。

建國后,朱季海先在蘇州第三中學任教,后被聘為蘇州鐵道師范學院文學、史學和美術(shù)的學術(shù)帶頭人,“只接受學術(shù)咨詢,不上課,不帶學生”。

上世紀90年代,匡亞明任南京大學校長期間,試圖請他出山,老人的答復(fù)是:每月薪水由他定,“不能少也不能多”,“每節(jié)課只上20分鐘,因為我沒有水分”。南京終未成行。從此朱季海再也沒有主動去找工作。

這位“隱于市”的老人拒絕幾乎所有社會活動。1997年,蘇州市委宣傳部牽頭為朱家整修老宅,試圖以此讓朱季海在媒體拋頭露面。宣傳部安排他到教育局下屬一招待所,明知要接受采訪,朱季海卻穿著拖鞋、衣冠不整地到來,毫不客氣地點菜吃飯,宣傳部發(fā)現(xiàn)老人的裝束無法亮相,只得作罷。

清州觀前1號的小門通向一條局促的過道,經(jīng)過搭建在外的洗手間,是一段被白蟻吞噬過的木樓梯,最后幾級臺階是水泥砌成的。那是一段70度仰角的樓梯,樓梯盡頭就是朱季海生活起居、讀書寫字的地方。幾個書架已經(jīng)空了,幾乎所有的書被老人作為最大的遺產(chǎn)分別托付給了他人。朱季海20歲即已寫就的《楚辭解故》書稿擺在書架上,這本書很快將由中華書局再版。

朱季海顯然拒絕現(xiàn)代化。93、94歲那兩年,他曾連續(xù)中暑,“中暑之后又拒絕住院,打個針都要大鬧醫(yī)院?!眱号谑乔那脑陂T頂裝了一臺空調(diào),“這樣他進門也看不見。開空調(diào)必須瞞著他,或是在他入屋前先打開,在他進門前關(guān)掉?!?/FONT>

學過化學的朱季海對現(xiàn)代食品始終不信任,“水果長得太好看他說是轉(zhuǎn)基因的,長得歪瓜裂棗又說品種不好。”他對環(huán)境非常挑剔,晚年總抱怨“空氣不好,屋外吵鬧”,只有雙塔公園能夠讓他閉目安神。

老人離去前的10月27日,中華書局推出他的3本新書--《說苑校理》、《新序校理》、《初照樓文集》。當日,曾任蘇州市副市長,現(xiàn)任全國人大常務(wù)委員、民進中央副主席的朱永新抵達發(fā)售現(xiàn)場,說:我今天是來還債的,在蘇州的十多年我沒有照顧好朱老,感到愧疚。

 朱季海與木心

章太炎的老末拖(蘇州方言,最?。W生朱季海先生走哉。

也好。

也罷。

朱季海先生在雙塔公園的院子里吃茶,其他茶客在室內(nèi)吃茶,有人覺得院子里信可樂也的,想把桌子椅子搬外面去,迅速被茶館女工作人員制止。有人不服氣,女工作人員說:“不一樣的,他是朱季海?!?/FONT>

在蘇州民間,在地方政府看來缺乏文化——需要重建、改造與拆遷的地方,常常有文脈靈光一現(xiàn)。在蘇州民間,而越是所謂的蘇州底層或者底層人,在我看來,倒真正有對文化的敬畏,盡管這敬畏膚淺,有時甚至無禮,骨子里還是樸實,沒有企圖的,他們不知道如何表達,或者表達得不好,這也正是底層的活力,蘇州兩千五百年文脈不斷的根源。

后來,雙塔公園的茶館停業(yè),但茶館工作人員每天會繼續(xù)燒好一瓶開水,讓朱季海先生獨往獨來院子里吃茶。直到去年朱季海先生臥床,這只熱水瓶才被茶館工作人員歸攏到桌子底下一堆熱水瓶中,現(xiàn)在也和光同塵了吧。

據(jù)說是朱季海先生晚年講的一些話,我有時會在飯桌上聽到,私下認為他不會這樣說了,他早應(yīng)該一刀兩斷。

前兩年,我在因果巷里走路,要去大鴻運吃生煎饅頭,突然有輛山地自行車橫在面前,他跨在車上問:

“你是不是車前子?”

我說是啊,看他出相,不免警惕。

他含糊不清地說了自己姓名,然后口齒伶俐地報出地名(他的居住地,言下之意是他地盤,在那一帶他是無人不曉的),然后又報出自己在江湖上的綽號。然后,他說:

“我讀過你的詩,問個好?!?/FONT>

然后,右手撮起兩根手指,太陽穴旁邊一晃,別轉(zhuǎn)車頭,撅著屁股走了。

我看到他的腰眼里插著兩把刀。

蘇州人看似柔弱,其實是帶刀而行的。

而讀過一點書的蘇州人,腰眼里不一定插著兩把刀,腦子里也會有一把刀的,隨時可以一刀兩斷。

所以在我看來,像朱季海先生這樣的文化老人,他早一刀兩斷了,或許傳話有誤,或許他以指作刀,或許他以意作刀,我看不懂。

這幾天,木心先生也走哉。

有關(guān)木心先生,我想起李商隱的兩句詩:

一春夢雨常飄瓦

盡日靈風不滿旗

其他,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2012年將到,那些名人走得也“二”,像是成雙成對走脫,或正邪相克,或蘭蕙并凋。

朱季海先生與木心先生,套用民國年間的一句話,我記憶不清了,大概是評價周作人與錢玄同的,說周作人是經(jīng)師,錢玄同是文人。周作人與錢玄同都被算作章太炎學生的。

這里插一句,我只是聽說,說章太炎認為他之后只有兩個人的文章寫得好,一個是魯迅,一個是周作人,有人問好在哪里,章太炎說這弟兄兩人有魏晉氣味。

套用民國年間的一句話,朱季海先生與木心先生, 一個是經(jīng)師,一個是文人。

雖然中國正在大踏步地進入老齡化社會,但文化老人從此絕矣。差不多從此絕矣。

也好。

也罷。

萬紫千紅,無一不可愛

  ▲章太炎弟子朱季海?! 。ㄙY料圖片)

  ▲章太炎弟子朱季海?! 。ㄙY料圖片)

  ▲今年11月,中華書局推出朱季海著作集。(資料圖片)

  ▲今年11月,中華書局推出朱季海著作集。(資料圖片)

  朱季海先生舊作《楚辭解故》也將推出修訂本。(資料圖片)

  朱季海先生舊作《楚辭解故》也將推出修訂本。(資料圖片)

  ▲朱季海先生部分著作。(資料圖片)

  ▲朱季海先生部分著作。(資料圖片)

□ 許石林

朱季海先生沒有熬過2011年冬至,在冬至的前一天晚上,以96歲高齡仙逝于蘇州。

就在前幾天,有朋友從微博上轉(zhuǎn)來中華書局出版朱季海先生著作集的新聞發(fā)布會視頻,先生精神矍鑠,在鏡頭前面很激動,說了一句話,來表達自己的心情:“萬紫千紅,無一不可愛!”我看了視頻,立即遍告諸友,深為老先生高興,以為雖歷盡坎坷,結(jié)果總算功德圓滿,先生一生的著作可以出版,沾溉學林,造福文化,真是一大幸事!

可是,沒等樣書出版,先生就溘然長逝,天下事多不完滿,令人感喟萬端。電話咨詢蘇州琴家徐云鶴先生有關(guān)先生臨終前事,徐先生說,老先生還說過一句話:“黑夜總算過去,白天就在前頭。”以此推測,先生走的時候,內(nèi)心應(yīng)該是不痛苦的。況且以朱先生的性格,不一定非要看到樣書。

朱季海,生于1916年,名學浩。1932年,章太炎先生應(yīng)金松岑、李根源等邀請到蘇州講學,16歲的東吳大學附中學生朱學浩前去聽課,由此成為章門弟子,成為黃侃、魯迅、曹聚仁等人的同門。后來,章太炎先生幫他取的名字“季?!保恢煜壬赜弥两?。朱季海深為章太炎器重,被譽為“千里駒”。1935年章氏國學講習所創(chuàng)辦后,朱季海擔任主講人。朱季海精通英、德、日、法語和訓(xùn)詁考證之學,1946年曾在南京國史館工作。傳奇的他一生只任過2年半公職,1949年在蘇州第三中學教書。20世紀90年代,曾為蘇州鐵道師范學院文學、歷史、美術(shù)等專業(yè)的學科帶頭人指導(dǎo)講學。有《楚辭解故》、《莊子故言》、《南齊書校議》、《南田畫學》、《石濤畫譜》等著作。

我與朱先生有一面之緣——

去年十月休假期間,我應(yīng)邀和中華吟誦學會徐健順先生、陳琴老師一起到蘇州太湖大學堂,拜訪南懷瑾先生,并對南先生的詩文吟誦進行采錄。從南先生處出來,我提議去蘇州尋訪朱季海先生。朱先生在蘇州,沒有任何聯(lián)絡(luò)方式,只能通過吟誦界的朋友找。蘇州吟誦家魏家瓚先生慨然應(yīng)允,讓我們往蘇州趕,他去聯(lián)系朱先生。魏先生通過蘇州琴家徐云鶴先生,幫助我們找到了朱先生。徐先生帶我們穿行在蘇州觀前街一帶的鬧市街巷,來到了蘇州百年老字號采芝齋門口,他說:看看我們的運氣吧,要見朱老只能在這兒碰他,他一般中午到采芝齋二樓,休息、喝茶、吃點心。

我們在二樓大廳見到了朱季海先生。先生一個人坐在竹椅上,恬靜淡然地閑坐著,徐先生過去用蘇州話介紹,先生聞言,目光更加明亮,滿臉笑容地招呼我們坐下。我觀先生面容,是一個形象極美的老人:目光明亮有神,壽眉很長,表情有一種老人特有的羞澀感,衣著素潔,望之藹然可敬,也分明透出一股不屈的內(nèi)在力量。

我們請先生介紹少年時跟隨章太炎先生讀書的情況,先生說,沒什么可介紹的,好多年了。他說章太炎先生是會吟誦的,但他已經(jīng)記不得老師吟誦的聲調(diào)了。我們請先生用自己讀書的方式讀一段古文,先生連連擺手,并說:都是過眼煙云、過眼煙云。

說到讀書的方法,朱先生說:讀書沒有什么方法,讀就是了。我們理解先生所說的沒方法,可以說是沒有什么便捷之途,不可有取巧之心。

我們請教先生,就先生自己的經(jīng)驗,吟誦是否可以幫助記憶。先生說:我也沒有什么經(jīng)驗,反正書讀一遍就記住了嘛!舉座聞之駭然驚嘆。

朱先生的確是天才讀書人,據(jù)介紹,在一般人看來極其難讀的典籍,在朱先生來說,迎刃而解。這種天才人物代不乏人,也想必鳳毛麟角。據(jù)云其少年從章太炎學,章太炎先生在臺上講課,囑數(shù)位學生記錄,待章先生講完,筆記呈上,以朱的記錄為第一!朱所記筆記,章先生隨即署名在上海的報刊上發(fā)表,不增刪一字。章先生的夫人湯國■晚年曾經(jīng)說過,“先生有些弟子徒有虛名,靠先生的招牌吃飯。倒是年紀最小的朱季海最用功,有真才實學,像個讀書人”。

我們向朱先生請教讀書話題,近兩個小時,怕耽誤先生午休,即告辭。與魏家瓚、徐云鶴茗談,話題都是圍繞朱先生的。有關(guān)朱先生的傳奇逸事,坊間已多有傳說,此不贅述。先生有的話,詞約意豐,反復(fù)品讀,覺得深意無限,比如他說:孔子沒有改變一個小小的魯國,但孔子卻影響了整個世界。

惟一令人揪心的是朱先生以耄耋之高齡,卻沒有較好的經(jīng)濟來源。朱先生一直居住在蘇州的祖居中,一輩子是“三無”人員,即無職業(yè)、無錢、無社保。他每月只有當文史館顧問所掙的數(shù)百元錢,還要養(yǎng)生病的女兒。他寫得一手好字,對書畫的鑒賞有超凡的修養(yǎng)和眼力,卻從不以此為謀生賺錢手段,從不賣字,晚年給任何地方都不題字,連名都不簽。徐云鶴先生說:蘇州曾經(jīng)修復(fù)一處牌坊,請朱先生題寫匾額,朱先生堅決不寫,問得急了,老先生說:“我自己要看的呀!我自己從牌坊下面路過要看的,我的字過去可以寫,現(xiàn)在老了,寫不好了,不寫!”

朱先生一直得到蘇州各方面人士的關(guān)照,但他卻從不給任何人以世俗理解的面子。據(jù)徐云鶴先生說,某老板曾經(jīng)托經(jīng)常照顧朱老的另一位晚輩朋友,請朱老幫助其鑒定一幅吳湖帆的畫。朱老很高興地看了畫,確定為真品。畫主十分高興,提出請朱老給畫上題寫幾個字,作為書畫過眼跋語、以示此畫經(jīng)朱老品鑒過。朱老說什么也不寫,原因仍是自己老了,字不好,不能寫。后來畫主退一步,希望他能與朱老連同那幅畫一起照個相,并說要給朱老兩萬塊錢。朱老聽了,很生氣,拂袖而去。

聽了許多關(guān)于朱季海先生的故事,最集中的感覺這是一個生錯了時代的人。學界人論朱季海,隨便到哪個一流大學都能當個學術(shù)帶頭人,而他卻幾次與著名大學無法合作??飦喢飨壬?jīng)力邀朱先生到南京大學教書。朱先生提出幾個條件,堪比陳寅恪先生那著名的三條,朱先生提出:一,上什么課由我自己定,不聽學校的,而且每堂課不長,只講20分鐘,多了無益;二、薪水給多少由我自己定,多給了不行,少給了也不行;三、不參加任何教學之外的學習與活動,不填任何表格。一代教育家匡亞明也愛莫能助。

魏家瓚先生曾任蘇州市政協(xié)副秘書長,為了照顧朱老,他讓文化局將朱老吸收為市政協(xié)委員,以便給他在經(jīng)濟上有所照顧。文化局勸了一個半月,回復(fù):朱老說了,自己不懂政治,去了不能發(fā)揮作用,浪費一個名額,堅決不干。

朱季海先生先前常常去蘇州的一個公園閑坐,公園管理處對他十分照顧和愛護。后來覺得離家有點遠,才改到每天在采芝齋小坐。采芝齋主人同樣十分歡喜地照顧朱老。朱老經(jīng)濟的確異常拮據(jù),據(jù)說在公園閑坐的時候,常常中午飯都沒有吃,附近居民有的會給老先生送一點吃的。朱老先生就是在蘇州這個風溫水軟的古城,依靠著水鄉(xiāng)小巷里那仍然流淌著的人情溫暖著年邁的身體。

我和徐健順、陳琴兩位老師商量,給朱老捐助一點錢,以表達我們的心意。徐云鶴先生說:那你們可要想一個好理由,朱老哪怕一分錢沒有,也不隨便拿別人一分錢。尤其不能讓他感到你可憐他,有施舍救助他的意思,錢還不能多,多了他會問,你答不上來,就露餡了。我們最終商量,每人捐一千塊錢,委托魏徐兩位先生交給朱老,我們編的理由是這是國家專門給的錢,每一位接受采訪的老人都能拿到這點兒錢。

很多人不理解朱季海先生,是不奇怪的。

古今士君子讀書人中,很多人是不善治生的,這種不善賺錢治生的讀書人常常被淺鄙者譏為無用。在以往,一個保存著士大夫階層的時代,尚且有或多或少、或薄或厚的養(yǎng)士機制,世道人心也傳承著一種默契,即給讀書人保留一點顏面,使這些寒士不至于餓死。但是在士大夫階層消失,人心尚利輕義的時代,不善治生的讀書人,面臨著巨大的生存壓力。多數(shù)人折節(jié)屈從流俗,在所難免。像朱季海先生這樣極其罕見的人,難免被人目為怪物。

先生是那種“行己有恥”、“君子不器”、性格狷介有操守的古代士大夫,即便身懷絕藝,也不會放下身段,屈服于流俗,以藝換錢。士君子潔身好義,遇沮則退,容易受傷害;不似流俗小人,忍恥求利,雖擊之亦難去。歷代朝廷,均以消磨辜負士君子為社會運轉(zhuǎn)的能量,一代代端方正貞之士,明知堅持節(jié)操就是赴死,卻一代代前赴后繼地接續(xù)那種不屈的品行。

朱季海先生內(nèi)心最脆弱的是怕受屈辱,忍受屈辱而獲俗利,那是他受不了的,所以寧愿困厄以潔身自好。他不寫字換取潤筆,貌似不通人情,其實他通的是千古大人情!字為人之千里面目,在別人的諒解中勉強寫字,自己都過不去,有傷品格,君子不為;再者,即便為了稍稍換口飯吃,在這個商品時代,人家愿意買老人的字,可老人卻不愿意屈服于金錢,不屑于交易,如顏之推所云:字為人賞識,一旦開筆,則人情糾纏,以年邁身體,不免辛苦于筆役之勞,這是智慧的朱季海先生不愿意做的。他之所以堅守了一輩子的操守品節(jié),為的就是在任何艱難困苦下,保持他自己心中認可的萬世不易的士大夫價值。至此,似乎可以理解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是怎么一回事了。

純粹的學者真正的名士

那次與朱老長談,我一個很深刻的感覺是他具有綿遠宏闊的家國情懷。文化人的自信是計長遠而不是謀眼前。因此,他們?yōu)榱藗鞒兄腥A五千年的文心學脈堅苦自守不畏貧窮,簞食瓢飲自得其樂。后來也有記者問到朱先生現(xiàn)在社會上又有讀書無用論,對此您怎么看?朱先生說:“孔子沒能改變魯國,可是我們拉長一點時間來看,他卻能影響世界?!?/P>

國家概念的內(nèi)涵,可以包括一片疆域、一種文化、一族或多族以血緣聯(lián)系的人民、一個政權(quán)等四個方面。而文化在國家概念中具有核心價值的地位。猶太人喪國幾千年還能回到自己的家園,是因為文化。中國歷史上幾次外族入侵,最后能融合為56個民族的中華大國,也是因為文化。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日寇侵凌,中國的讀書人弦歌不輟,也是堅信只要文化還在,中國就不會滅亡。

朱先生一輩子的公職生涯只有兩年半的時間,這就是1946年到1948年在國史館(駐地為南京)的兩年,和1949年在蘇州三中的半年。新中國成立以后,他就再也沒有成為任何一個行政或者事業(yè)、企業(yè)單位的員工。雖然他在回答別人的疑問時說:“那時候還可以做事情,我不需要那些東西,我需要的是時間。以前一個星期有三次的政治學習,從‘文革’之前就這樣,這樣就沒有自己的時間。這是一個選擇,做這個,就不能做那個?!睆乃@些話語中,我們不難讀出,在“生活保障、行為約束”和“經(jīng)濟貧困、思想自由”這樣對立的兩種組合中,朱先生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后者?!安蛔杂?,毋寧死”,只要有“自己的時間”、“還可以做事情”——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傳承民族文化——貧窮一點,有什么可怕的呢?

于是乎,朱先生幾乎每天帶著一個實際上是玻璃罐的茶杯,穿著破舊的衣衫,到離家二里地的雙塔公園去讀書、思考,曬太陽、或者“補睡”……而他的《南齊書校議》等,就是在這樣一種生活狀態(tài)下完成的?!坝跁r藏書蕩盡,偃息在床。事比課虛,功慚經(jīng)遠;愚者一得,未必有當于斯文,亦各言其志云爾?!保ā赌淆R書校議》自序)

從旁人看來,朱季老滿腹經(jīng)綸,完全可以過一種很體面的生活;尤其是進入上世紀90年代以后,——那年我見他時,身體也很好,學者的言說尺度也比較寬松;他可以像很多人一樣,到各地講學,上電視論道……這樣,不僅可以改善生活狀況,而且可以給他帶來很大的名聲??墒撬唬∷匀蛔鏊切╇y有經(jīng)濟效益的、冷僻的學問;或許他認為,這種學問對文化傳承不可或缺,如果他不做,能做的人也已經(jīng)不多了!

我就在想,這不就是中國古代“士”的氣質(zhì),中國讀書人的文化擔當么?!這種氣質(zhì),這種擔當,在中國承襲了幾千年。然而,這“郁郁乎文哉”的東西,在近幾十年里,已很少見到。而朱先生卻是一個純粹的學者,一位“古代”的“士”,才有這樣的擔當和氣質(zhì)。當今語境下,能是“國學大師”不容易,做個“古代”的“士”恐怕更難。朱先生能兼二者而并有之,那就是難上加難了。

朱季海先生遺世獨立,秉持中國古代“士”的節(jié)操,堅守學術(shù)的純潔,不隨時俯仰,不曲學阿世,令人欽佩。

在一個寒冷的冬夜,96歲的朱季海先生走了!他同時帶走了一個時代……

朱季海:

有點癡有點迂

有點怪有點狂

有人說,在蘇州,朱季海資格最老、學問最大、脾氣最怪,是個“有點癡有點迂有點怪有點狂的高人”。還有人說,朱季海長期清貧,是一位“無錢、無勞保、無人照顧”的“三無人員”。這位老人,就是章太炎的關(guān)門弟子——朱季海。其著作《楚辭解故》因深奧難解,被稱為“學界天書”。

朱季海,1916年生,上海浦東三林塘人。自幼承繼家學,又熟習國故,青少年時期,即在余杭章太炎先生門下就學,有“千里駒”的美譽。朱季海是“章氏國學講習會”的主要發(fā)起人,并任《制言》半月刊主筆,宣傳國學,間或在京滬蘇杭等地游學。章太炎去世后,朱季海與其他弟子整理先師遺著,成《太炎先生著述目錄》,并就職于“太炎文學院”,與朱希祖等擔任主講教師。1946年,朱季海進入南京國史館工作,兩年后辭職返蘇,間或在蘇州九如茶館設(shè)席講學。1949年后,朱季海任教于蘇州第三中學,并繼續(xù)其《楚辭》及先秦文史的研究。“文革”中,朱季海潛心讀書,隱而不出。20世紀80年代初,朱季海參加了中國訓(xùn)詁學會,并任名譽顧問,從此時起,朱季海又開始全面從事書畫理論的研究,并有《海粟黃山談藝錄序》、《朗潤園讀畫記》、《南田畫學》等多種論文著作問世。

2011年11月,《朱季海著作集》中的兩部《初照樓文集》、《說苑校理·新序校理》由中華書局出版,著作封面題簽是著名學者饒宗頤先生,并在蘇州舉行首發(fā)座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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