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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是疏影清梅的屈曲暗香; 是梧桐夜雨的落寞悲涼; 是月落烏啼霜滿天的肅殺寂寥; 是逶迤斑駁的雨巷中走出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 是拂去了燈影秦淮中的六朝金粉; 是吹去了稠膩西湖水面的熏人暖風(fēng),不容一絲污淖輕浮。 江南—— 如雨后芭蕉般清澈,如粉墻黛瓦般悠遠(yuǎn)。
我出生在江南,成長在江南,沐浴在和風(fēng)細(xì)雨中,坐上一尾小船,在早起吆喝聲中搖起槳聲咕嚕,水岸人家,炊煙裊裊,喜歡喝那甜糯的赤豆粥,上面鋪滿一層細(xì)細(xì)的紅豆沙,或許還綴著幾絲桂花的香氣;喜歡聽街頭阿婆叫賣梔子花,白蘭花的音韻,意味深遠(yuǎn),仿佛來到了武陵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望天上云卷云舒,看庭前花開花落”,幾百幾千年來,這種閑適的生活生生不息,不若舊都大邑,興衰猶如一時云煙。江南的生活是一種高明的融合,是一種不流于靈欲的精神生活和不流于物欲的物質(zhì)生活的共同體,在這靈秀的山水斜陽中,積淀著這樣一種關(guān)于人生的智慧與思索,而一代代的遷客騷人又把這命運(yùn)演繹盡了千古。
命途多舛的文人墨客總愛棲身江南,似乎追尋著這中庸的處世之道,不知是他們選擇了江南,還是江南選擇了他們?是他們慕江南之名,還是江南借他們之音呢?
這兩者的默契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達(dá)到極致,最純粹的文人,往往是最用心去品嘗生活,體味命運(yùn)的人,他們掏出一顆赤裸裸的心,任它在塵世間顛簸流離,或許傷痕累累,卻必定真摯成熟。這般深刻的生命一經(jīng)江南細(xì)雨的撫慰,頓覺得通達(dá)明慧,這是暴風(fēng)驟雨后的安寧靜謐,是姹紫嫣紅后的樸質(zhì)成熟,這才是生活的本原。同樣,這種心境又與江南的生活狀態(tài)不謀而合,讓江南因為有了他們,而變得愈發(fā)輕巧明麗,厚重深遠(yuǎn)。
林和靖匿身西子湖畔,留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千古絕唱;蘇東坡屢遭貶謫,二入西湖,寫下“欲將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萬世佳句。也許,沒有了林和靖,就沒有了江南梅花的清冷絕艷;沒有了蘇東坡,便沒有了西子湖水的溫婉動人;也許,倘若沒有了這些遷客騷人,江南就不再是江南,而只是一段無名山,一脈無名水了,大概連那吳儂軟語也少了幾分漉漉的水汽。。。。。。
古人的墨跡早已逝去,上個世紀(jì)還依稀記得矛盾走出了烏鎮(zhèn)窄窄的青石巷子,魯迅走出了紹興那一座座的烏篷船,徐志摩走出了硤石,錢鐘書走出了惠山,他們有的水汽淋漓,有的卻落落大方,有的描刻了江南,有的卻寫意了江南。。。。。。
然而竟不知明日江南,是否還是依然如那水墨暈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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