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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人易患“嘴癢”的痼疾琢磨了一段時(shí)期,竟然奇跡般地發(fā)現(xiàn),一個(gè)人“嘴癢”與不“嘴癢”和止與不止并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因?yàn)檎嬲斐?/FONT>“嘴癢”的根源是人本身感觀知覺的連帶性反應(yīng)。比如眼睛(看)、耳朵(聽)、鼻子(聞)、肢體(觸)——這些感觀知覺通過頭腦的傳感與過濾,再輸送到可以與外界交流的“工具箱”,這個(gè)“工具箱”就是刺激語言表達(dá)的器官——嘴。嘴是要說話的,如果不讓嘴說話,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人的一切感觀知覺從人的體內(nèi)全部趕盡殺絕! 有道是瓶嘴扎得住,人嘴扎不??;壇口好封,人口難封;拴得住驢嘴馬嘴,拴不住人嘴;人間有裝水的瓦罐,世上無鎖話的木枷;頭可斬,舌不可禁——所有這些,無不來自民間流傳多年對嘴之癢的感悟。但這并不能說明嘴可以肆無忌憚。由于嘴既難防又難封,因而“嘴癢”給自己乃至他人帶來的禍害將無法估量。要不然為什么會有人說“‘嘴癢’不算錯(cuò),不管會闖禍”呢? 其實(shí)說來,“嘴癢”也未必都一無是處??磮龊?,瞄對象,觀事態(tài),依事理,適度的“嘴癢”,當(dāng)屬申明大義之舉,此舉非但不應(yīng)予止,而應(yīng)著力弘揚(yáng)才是。一如逢得憂國憂民的性情中人,國是家事社會之事,耳既濡之目亦染之,感觀知覺非麻非木,“嘴癢”難止則在情理之中。只是別遇上昏君,否則,因?yàn)?/FONT>“嘴癢”輕則要遭“掌嘴”,重則遭水煮火烹斬立決車裂之禍即在所難免。商鞅、呂不韋、韓非、金圣嘆等人的命運(yùn)就是例證。好在他們的“嘴癢”不乏智慧,因而還給后人留下不朽的英名。 留不下英名,卻又因無畏的“嘴癢”而惹事生非者,那就太不值當(dāng)了。無怪乎古人“下民”中逢事多持“關(guān)我屁事”之心,“關(guān)我屁事”言外之意無非是止嘴之癢,不管“閑事”死來活去,雖有悖人之起碼的德行,但也不至于因招惹是非而出禍端。 諺語中有一句話叫“言多必有失”。言多,亦即“嘴癢”。“嘴癢”是否意味著必定要出錯(cuò)?這個(gè)說法值得商榷。我認(rèn)為一個(gè)人在社會上的成敗與否并不在于他說了多少話,而在于他說的話對自己乃至對他人究竟起了什么作用。要讓自己的話在影響力上起到積極而非消極的作用,慎言才是最重要的。孔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則祿在其中矣。”這段話的意思是:多聽,有懷疑的地方,寧可保留不說,其余有把握之處,謹(jǐn)慎地說出,就能減少錯(cuò)誤;多看,有懷疑的地方,加以保留,其余足以自信的地方,謹(jǐn)慎地實(shí)行,就能減少后悔。能夠做到言不招怪,行不招悔,就不愁得不到官職與俸祿了。其實(shí),人與人之間語言禮儀的道理也是一樣:言之無慎,毋寧莫說;言之有慎,多多益善——又何必止嘴之癢? 當(dāng)今社會,“嘴癢”者無處不在。從政客到市儈,從掮客到商人,從說客到布衣,無論是無聊的還是有聊的,也無論是“有禮”的還是“無禮”的,逢人逢事張嘴說話,是有效溝通的一種必然。如若沒有語言或語言貧乏,那如何溝通?殊不知語言溝通一旦稍有不慎,各種難料的不測就會如期而至。真乃無嘴氣死人,有嘴也會言死人! 前不久,鄰居趙某找來三位“麻友”開牌局,挑燈夜戰(zhàn)。及至凌晨時(shí)分,趙妻夜班回來卻被吵得難以入眠,遂與丈夫趙某口角,三個(gè)“麻友”見勢不妙,自知理虧,敷衍幾句,便溜之大吉。其妻聽說趙某輸了錢,睡意頓無,忿勁沖天,于是兩口子的口角漸漸升級,雙方惡語相向、拳腳相加。天亮之時(shí),趙某屈于雌威,似乎已敗下陣來,可其妻卻越戰(zhàn)越潑,摔鍋砸碗扔瓶子,且哭且鬧且吵嚷,不但毫無見好就收之度,而且大有和趙某戰(zhàn)個(gè)你死我活之勢。 鄰人有“好事”者紛紛起床勸架,未果。我去時(shí),瞧得趙妻正從廚房摸出一把菜刀,說是先劈了趙某再說。一伙人上前將刀奪了,她仍不罷休,又回到廚房,不知又要摸出什么利器來。 拉架人越多,趙妻“瘋”得越來勁——看來,這場戲若是照著趙妻的“劇本”演下去,那將必然以出人命案來收場了。大家著急,我也著急,想說些什么但就是不知該說什么。 大家都在“多動手少動口”地忙著勸架,誰都沒有找到“一招就靈”的勸架辦法,因?yàn)檎l也不敢多說什么有實(shí)質(zhì)性意義的話,慎言在上,誰都怕自己“嘴癢”說錯(cuò)了吃力不討好。 此時(shí)此際,住在我樓上的王老師出現(xiàn)了。只見他一步上前,勸開拉架的人們,大聲嚷道:“大家都閃開,咱們倒要看看這兩口子誰把誰打壞了,誰掏錢上醫(yī)院,誰侍候誰去?”王老師的話剛落,幾個(gè)勸架的人巴拉巴拉全退到門廳口。王老師又緩了點(diǎn)口氣道:“你們兩口子吵架,是吵給別人看的,還是吵給道理看的?”接著他又對趙妻說:“吵就吵了,還要大打出手,你們打呀!拿刀砍呀!你把你男人砍個(gè)好歹,你就能活得好?”那趙妻聽了王老師這番話,囂張的氣焰頓時(shí)全消,坐在地上“哇——”地號啕起來。 我看趙妻已威風(fēng)掃地,便給旁邊的幾個(gè)婦女遞了個(gè)“送臺階給人下”的眼色。她們立馬心領(lǐng)神會地走過去,輕勸柔哄地讓她“順坡下驢”,她怏怏地爬起來,跟著婦女們走了。 一場家庭戰(zhàn)爭因王老師的一陣“欲擒故縱”的“嘴癢”而告終。可以想見,如果沒有王老師的一陣嘴,那位趙妻在人人皆怕“嘴癢”的情況指不定要把事折騰多大! 知此事者,誰還敢一味地聲稱“嘴癢”都只是過而無功可言?故而引得“改版”《詩經(jīng)》云: 路漫漫其“嘴癢”兮, 誰將上下而止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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