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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生左,何生曾--曾國藩左宗棠恩怨1

 屋檐下過客 2011-09-13
                                                                                       一
  曾國藩與左宗棠的首次見面,是在咸豐二年(1852)十二月二十一日傍晚。
  曾國藩回湖南本是為母親辦喪事。沒想到恰逢太平軍橫掃兩湖,皇帝命他出任幫辦湖南團練大臣。曾國藩趕到長沙。
  到了館舍,換過衣服,匆匆洗了把臉,曾國藩就坐下來,與前來迎接的湖南巡撫張亮基及其幕友左宗棠展開長談。
  論身份,在座的三人中,左宗棠最為卑微。曾國藩是在籍侍郎,也就是前副部長。張亮基是一省之主。而左宗棠出身僅是一個小小的舉人,身份不過巡撫的幕友或者說師爺。然而談起話來,左宗棠卻成了主角兒。他不等張亮基開口,就詳細介紹起長沙的防務(wù)安排,指手畫腳,滔滔不絕,一副大權(quán)在握、舍我其誰的神態(tài)。一聲不吭的張亮基似乎倒成了他的跟班兒。曾國藩也只有俯耳傾聽的份兒,一時插不上話。
  然而曾國藩卻并不覺得不舒服。相反,他越聽,越覺得這個左宗棠確實名不虛傳。此次會面之前,左宗棠之名對曾國藩來說已經(jīng)如雷貫耳,太多朋友向他介紹過這位“湖南諸葛亮”是如何卓絕特出。交談之中,左宗棠之頭腦清晰,氣概慷慨,議論明達,言中款要,確實令曾國藩頗為嘆服。
  其實,何止曾國藩一見傾心。在會見曾國藩之前,這個小小的鄉(xiāng)下舉人早已經(jīng)名滿湖湘,令好幾位大人物“一見即驚”了。二十二年前的道光十年(1830),江蘇布政使賀長齡丁憂回湘,見到當(dāng)時年僅十八歲的名不見經(jīng)傳的普通農(nóng)村青年左宗棠,即為其才氣所驚,“以國士相待”,與他盤旋多日,談詩論文,還親自在書架前爬上爬下,挑選自己的藏書借給他看。道光十七年(1837),回到老家的兩江總督陶澍見到二十多歲的舉人左宗棠,“一見目為奇才”,“竟夕傾談,相與訂交而別。”不久又和他訂下了兒女親家。道光二十九年(1849),云貴總督林則徐回家途中,也因為聞聽左的大名,特意邀左到湘江邊一敘。林則徐“一見傾倒,詫為絕世奇才,宴談達曙乃別”。(以上引文俱見《左宗棠全集·年譜》)
  令這些閱人無數(shù)的官場大僚不約而同地傾倒如此,左宗棠的才華橫溢可想而知。太平軍起之際,湖南巡撫張亮基派人三顧茅廬,把他請出了山,通省要務(wù),概以任之。雖然身份僅為一名師爺,卻實際負擔(dān)起全省軍政要務(wù),在湖南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張亮基反倒成了一塊牌位:“制軍于軍謀一切,專委之我;又各州縣公事票啟,皆我一手批答。”(《左文襄公全集·書牘》)
  曾國藩雖然是高居二品的京官,但想在地方上開辟一番事業(yè),其實并不容易。因為他畢竟是在籍官員,而不是實任官員。官場是最現(xiàn)實、最勢利的,現(xiàn)官不如現(xiàn)管,如果湖南地方官員不大力配合他,無職無權(quán)的他其實寸步難行。因此,對這個小小舉人,曾國藩極為尊重,言必稱兄。不論大小事情,無不虛心請教。他相信,有這位明敏強毅的師爺幫忙,他在湖南辦理團練,一定會相當(dāng)順利。
 
                                                                                       二
  然而,左宗棠對曾國藩的印象,卻有一點復(fù)雜。
  在見面以前,曾國藩這個名字,對他來講當(dāng)然也是如雷貫耳。作為如今朝中官位最高、聲譽最好的湖南籍官員,曾國藩早已為湖南通省士林所景仰。左宗棠也聽許多朋友說過曾國藩學(xué)問如何精深,品格如何方正。一見面,左宗棠并沒有失望。人言曾國藩“向無大僚尊貴之習(xí)”,此言確實不虛。二品大員曾國藩沒有一點官架子。他看起來更像一介循循儒生,衣著簡樸,神態(tài)謙遜,一臉書生之氣。
  而曾國藩言談中所表現(xiàn)出的強烈擔(dān)當(dāng)意識,更讓左宗棠刮目相看。晚清天下滔滔,官員們以敷衍塞責(zé)、逃避責(zé)任為能。在這種黑暗污濁的大背景下,曾國藩以清新方正之姿進入左宗棠的視野,如同鮑魚之肆中吹入一股清風(fēng),不能不令左宗棠意外而且欣喜。因為曾氏的“正派”、“肯任事”,他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左宗棠在給朋友的信中談到對曾國藩的第一印象說:“曾滌生侍郎來此幫辦團防。其人正派而肯任事,但才具稍欠開展。與仆甚相得,惜其來之遲也。”
  這個第一印象應(yīng)該說是相當(dāng)不錯的。但是我們要注意其中的這樣一句話:“才具稍欠開展”。初次接談,左宗棠就得出了曾氏才略平平的結(jié)論。這句評價奠定他對曾國藩一生輕視態(tài)度的基礎(chǔ)。
  在別人眼里雄才大略的曾國藩,何以在左宗棠眼里卻“才具稍欠開展”呢?
                                                                                       三
  曾國藩確實不是那種讓人“一見即驚”的人。乍一接觸,你不但會覺得他并無什么出眾之處,甚至還會認為他有點笨頭笨腦。
  如果測智商的話,曾國藩肯定不如左宗棠,甚至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左宗棠十五歲就中了秀才,而曾國藩前后足足考了七次,二十三歲才中了個秀才。梁啟超說,“文正固非有超群絕倫之天才,在并時諸賢杰中稱最鈍拙。”在曾的家鄉(xiāng)流傳著這樣一個笑話,十分生動:曾國藩在家讀書,一篇文章重復(fù)朗讀了不知道多少遍沒有背下來。一個小偷本希望等他睡覺之后進屋偷竊??墒亲蟮扔业?,就是不見他背完。小偷大怒,跳出來說:“這種笨腦袋讀什么書?”
  另外,曾國藩是典型的粘液質(zhì)性格,這種人的特點是反應(yīng)緩慢,行動拘執(zhí)。這種性格特點更加重了他的“笨拙”之氣。曾國藩自己也說:“余性魯鈍,他人目下二三行,余或疾讀不能終一行。他人頃刻立辦者,余或沉吟數(shù)時不能了。友人陽湖周愷南騰虎,嘗謂余儒緩不及事。余亦深以舒緩自愧。”他的學(xué)生李鴻章也當(dāng)面指出他的病在“儒緩”:“少荃論余之短處,總是儒緩。”他對李鴻章的這個判斷是首肯的,屢稱自己“駑緩多病,百無一成”。
  因此,曾國藩眼中乏精悍之氣,面上無果決之容。許多人一見到曾國藩,都覺得有點失望。方宗誠見到晚年的曾國藩,覺得他不像一位總督和將領(lǐng),而像一位土里土氣的鄉(xiāng)村老教師:“寬大和平,不自矜伐,望之如一老教師耳。”而后來英國人戈登見到曾國藩時,也大感失望:“曾國藩卻是中等個子,身材肥胖,臉上皺紋密布,臉色陰沉,目光遲鈍,舉止行動表現(xiàn)出優(yōu)柔寡斷的樣子——這與他過去的歷史是不相符合的;他的穿著陳舊,衣服打皺,上面還有斑斑的油跡。”
  左宗棠是多血質(zhì),為人狂傲、處事明快而短于人情。而曾國藩為人蘊藉,長于人情而短于機變。他觀察思考得比一般人細,下判斷也比一般人要慢,在左宗棠滔滔不絕指劃天下之時,他只是默默傾聽,認真思考,并沒拿出什么高明的見解。兩個人的性格和作風(fēng)反差極大,因此左宗棠才得出了“才具稍欠開展”的第一印象。
                      
                                                                                       四
  曾、左二人的首次合作是十分順利的。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曾國藩俯察天下大勢,判定清王朝正規(guī)軍隊已經(jīng)徹底腐敗,要想平定太平天國,必須赤地立新,編練一支全新的武裝。所以到長沙不久,他就上了一道后來被認為是湘軍成立之標志的奏折:“今欲改弦更張,總宜以練兵為要務(wù)。臣擬現(xiàn)在訓(xùn)練章程,宜參仿前明戚繼光、近人傅鼐成法。”
  而人們很少注意到,就在曾國藩上這道著名的折子前三天,湖南巡撫張亮基也上過一道內(nèi)容相似的折子,提出“委明干官紳,選募……鄉(xiāng)勇一二千名,即由紳士管帶,仿前明戚繼光束伍之法行之。所費不及客兵之半,遇有緩急,較客兵尤為可恃”。(張《張大司馬奏稿》卷一,《籌辦湖南堵剿事宜折》)
  我們知道,所謂張亮基的折子,其實就是左宗棠的折子。這道折子證明,創(chuàng)立湘軍的想法,其發(fā)明權(quán)不能由曾國藩獨占,起碼是曾、左二人共享的。
  除此之外,二人還在另一個問題上不謀而合,那就是要加強湖南防衛(wèi),應(yīng)該從掃清湖南境內(nèi)的土匪入手。這樣,如果太平軍再次進入湖南,才不會得到本省土匪的呼應(yīng)。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曾、左計議已定,具體事務(wù)由曾國藩來操作,而左宗棠則在調(diào)人用兵和辦公經(jīng)費多方協(xié)助。曾國藩初涉軍事領(lǐng)域,兩眼漆黑,幸虧左宗棠向他推薦了滿族軍官塔齊布作為幫手。塔氏為人忠勇,做事負責(zé),后來成為湘軍名將,對曾國藩幫助極大。對于這些曾國藩十分感激。這段時間,曾、左往來信函極多,曾國藩探討軍務(wù)的信件干脆不再寄給巡撫張亮基,而是直接寫給左宗棠,對左的稱呼也從客氣的“尊兄”變成了親切的“仁弟”,顯示出兩人關(guān)系的日益親密。
  不過,這種良好關(guān)系建立在一種有點特別的交往形態(tài)上。按理,曾國藩科名既早,年齡又長,又是二品大員之身,當(dāng)然應(yīng)該是曾國藩發(fā)號施令,小小布衣舉人左宗棠只有畢恭畢敬、小心建言的份兒。然而事實卻是掉了個個兒。左宗棠在曾國藩面前毫不客氣,對曾國藩動輒指手畫腳,指示訓(xùn)誡,毫不客氣。
  左宗棠的高己卑人、當(dāng)仁不讓之態(tài)在信中一覽無余。這種做派在傳統(tǒng)官場絕無僅有。左師爺?shù)陌谅?,和他的才氣一樣有名,甚至比他的才氣更為有名。在巡撫面前,他以救星自居,面對曾國藩,他更毫不客氣。左宗棠是典型的多血質(zhì)人格,辦事凌厲快捷,尤其善于在紛紜復(fù)雜的局面中迅速發(fā)現(xiàn)機會,定下策略。這種人和那種做事緩慢、反應(yīng)遲鈍、過于謹慎的同事通常很難合得來。而曾國藩恰恰是這種人。再加上剛剛出山辦事之時,曾國藩遠非后來的“老奸巨猾”,而是一個“官場愣頭青”,在一些具體問題的處理上,書生氣重,拘執(zhí)生硬,令左宗棠看著著急,忍不住經(jīng)常加以“指導(dǎo)”。好在曾國藩和張亮基一樣好脾氣,對左宗棠俯首聽命,從善如流,因此才造成了這段難得的“同心若金”。
  可惜的是,這段蜜月為期過短。咸豐三年,張亮基調(diào)任署理湖北總督,左宗棠也隨之北上武漢。這兩個人一走,曾國藩在湖南馬上就寸步難行,處處碰壁。那些湖南官員早就痛恨曾氏越位侵權(quán),此時團結(jié)起來,處處給曾國藩小鞋穿。曾國藩一怒之下出走衡陽,想脫離湖南官場,獨力創(chuàng)建湘軍。這個想法看起來解氣痛快,實際操作卻困難重重。剛剛來到衡陽曾國藩勢單力孤,形只影單,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處境十分困難。恰在此時,張亮基調(diào)離湖北,左宗棠也再度歸鄉(xiāng)隱居。曾國藩聞訊大喜,立刻寫信請他來幫助自己。在長沙數(shù)月,他自覺與左宗棠惺惺相惜,已經(jīng)建立起了深厚的戰(zhàn)斗友誼。他們兩個都是以天下為己任之人,別人不理解他為什么自討苦吃自練軍隊,左宗棠一定能理解。
  因為深知左氏的性驕氣傲,所以他給左宗棠的這封信寫得異??蜌猓?
  那意思是說,我請您做一個高級顧問,不敢讓您承擔(dān)那些瑣碎的俗務(wù),只要居傍指點指點我就可以了。
  曾國藩滿心以為,以他如此誠摯的邀請,左宗棠肯定會給他這個面子。沒想到左宗棠根本不感冒,他回給曾國藩一封極為冷淡的信,“文字似敬實疏,態(tài)度似謙實傲,與曾國藩之火熱心腸、尊奉情懷,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不僅如此,左宗棠在給朋友的信中談到此事時還語含譏諷:
  “滌公正人,其將略未知何如。弟以剛拙之性,疏淺之識,萬無以贊高深。前書代致拳拳,有感而已。”(《左宗棠全集·書牘》)
  很顯然,左宗棠不愿做曾國藩的助手,主要原因是對曾國藩的“將略”評價頗低。在長沙期間的短暫合作,并沒有扭轉(zhuǎn)他對曾國藩才能的評價。況且當(dāng)時曾氏以在籍侍郎練兵,非官非紳,地位尷尬,沒權(quán)沒錢,左宗棠和大部分人一樣,不看好他,不認為他是能大有作為的靠山。
  收到了左氏的回信,曾國藩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在左宗棠心目中原來如此無足輕重。這令他頗覺傷心。不過相比后來左宗棠加給曾國藩的種種難堪和傷害,這次回絕實在算不上什么。
 
                                                                                             五
  如果說初次見面,左宗棠認為曾國藩缺乏才干是因為對曾氏缺乏了解,那么,合作數(shù)月后,左宗棠應(yīng)該充分認識到曾國藩剛健有為、英明強干的一面。然而他對曾國藩的評價卻仍然這樣低。這就不僅僅是他“恃才傲物”所能解釋的了。
  確實,在曾、左關(guān)系中,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心理因素我們不能不提,那就是左宗棠的科舉情結(jié)。
  左宗棠幼有神童之譽,讀書一目十行,舉一反三。他那頗有眼光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說,他的兩個哥哥將來只能做教書先生,他卻有萬里封侯的希望。
  左宗棠終生最崇拜的人是諸葛亮,與朋友通信,動輒自署“今亮”(當(dāng)今諸葛亮)、“老亮”。還在學(xué)生時期,他就每寫完一篇文章,都要先自己驚詫一番:怎么寫得這么好??!難道真的是我寫的嗎?成年之后,他更是恃才傲物,愛吹牛,愛自夸,“喜為壯語驚眾”(清史稿)。平平常常的吹捧他聽來根本不過癮,最喜歡聽過頭的吹捧,把他比作神仙圣人他聽起來也不刺耳。
  雖然如此自負,左宗棠卻有一個痛點觸不得,那就是科舉。他十五歲成為秀才,二十歲中舉,本以為接下來取進士,點翰林,出將入相,如探囊取物。不想舉人卻成為他一生功名的頂點。在這之后,六年之間三次會試,都名落孫山。這對一直一帆風(fēng)順的他是一個極大打擊,一怒之下,他當(dāng)眾發(fā)誓此生再不應(yīng)考。
  然而,在傳統(tǒng)時代,一個人中沒中進士,點沒點翰林,在人們眼中的地位是大不一樣的。沒有一個進士招牌,即使你通過其他途徑進入官場,也終生被人鄙夷。何況自傲如左宗棠根本不會去走捐官之類的歪門邪道。因此進士不第,實際上等于斷送了他的“孔明再世”之夢,腹中再多韜略詩書,也沒有任何用處。因為家貧,他早年入贅到妻子當(dāng)中,這在傳統(tǒng)時代,對一個男人來說是極為尷尬的事。他本來以為自己能早早科名發(fā)達,擺脫這一屈辱的身份,不料天不遂人愿,這種“倒插門”生活一連過了許多年。“自命不凡”、“口多大言”卻伴著“贅婿身份”、“連年落第”,左宗棠的性格因此集極度自卑與極度自尊于一體。
  因此,對于那些高中科甲、飛黃騰達之人,左宗棠下意識中一直有一股莫名的敵意。在他后來的家書中,經(jīng)常能看到他對科名中人的譏評之語,比如:“人生精力有限,盡用之科名之學(xué),一旦大事當(dāng)前,心神耗盡,膽氣薄弱,……八股做得愈入格,人材愈見得庸下。”換句話說,在他看來,科舉越成功的人,能力往往就越差。
  而曾國藩似乎天生就是左宗棠的反襯。曾、左二人身上有太多相似之處:他們年齡只差一歲,一個四十一,一個四十。又同為湖南人,一為湘鄉(xiāng),一為湘陰。家境也相當(dāng),都出身小地主家庭。只因科舉運氣不同,如今命運迥異。曾國藩中舉之后,科舉路上極為順利,中進士,點翰林,在翰林院中僅憑寫寫文章,弄弄筆頭,十年中間,七次升遷,到太平軍起之時,這兩個人,一個是朝中的副部級侍郎,一個卻是白衣的舉人,身份相懸,如同天地。左宗棠自認為是國中無二的人才,比曾國藩高明百倍至少十倍,卻進身無門,只好靠當(dāng)師爺來過過權(quán)力癮。而曾國藩雖然才智平平,僅僅因為科名運氣好,辦什么事都能直通九重。曾國藩的存在,簡直就是上天用來襯托左宗棠命運的坎坷。所以左宗棠看待曾國藩,下意識中有一種莫名的反感。他一直戴著有色眼鏡,千方百計放大曾國藩身上的缺點和毛病,來驗證自己的“上天不公論”和“科舉無用論”,為自己尋找一個心理平衡。想讓他左宗棠來做曾國藩的幕僚,這實在有點難。
 
                                                                          六
  咸豐四年三月,左宗棠重新出山,成為新任湖南巡撫駱秉章的高參。而此后不久,湘軍宣布練成,開駐長沙,準備進行長沙保衛(wèi)戰(zhàn)。曾、左二人自然再次開始打交道。
  咸豐四年四月初二日,曾國藩親率湘軍首次出師,進攻駐扎于靖港的太平軍。曾國藩對這一戰(zhàn)寄予極大希望,以為自己費盡心血打造出的這支勁旅肯定會旗開得勝,不料結(jié)果卻是大敗而歸。曾國藩沮喪羞憤之下,投水自盡,幸被部下救起?;卮院?,曾國藩仍然尋找機會自殺,“其志仍在必死”。湖南官員聞此消息,無不幸災(zāi)樂禍,唯左宗棠聞訊立即從長沙縋城而出,到湘江船上看望曾國藩。
  雖然下意識地對曾國藩反感嫉妒,但左宗棠畢竟是一個奇男子、偉丈夫。雖然對曾國藩的才干不以為然,但他很清楚,像曾國藩這樣有血性肯任事的高官大吏天下無二,這支新練成的湘軍已經(jīng)是大清天下為數(shù)不多的希望,曾國藩的生命安危已經(jīng)關(guān)乎天下大局。所以,在曾國藩最需要支持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曾、左兩人具體聊了些什么,史書沒有詳細記載。我們見到的最直接的資料是光緒八年左宗棠所作的《銅官感舊圖序》。左宗棠在這篇回憶文章中追憶此事道:“其晨,余縋城出,省公舟中,氣息僅屬,所著單襦沾染泥沙,痕跡猶在。責(zé)公事尚可為,速死非義。公閉目不語,但索紙書所存炮械、火藥、丸彈、軍械之?dāng)?shù),屬余代為點檢而已。”
  就是說,左氏來到船上,看到剛被撈上來的曾國藩氣息奄奄,神情狼藉,衣服上還沾著河里的泥沙。左宗棠責(zé)備曾國藩此舉糊涂,說勝負乃兵家常事,剛剛失敗一次就自尋短見,你怎么對得起皇上的信任,怎么對得起天下百姓?
  曾國藩尷尬羞愧,只能閉目不語。等左宗棠說夠了,才睜開眼睛,讓人拿來紙,寫出所剩軍火的數(shù)量,請左宗棠幫他查點一下。
  應(yīng)該說,左宗棠的指責(zé)是有道理的。戰(zhàn)爭之中,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勝利者,在此之前,任何情況都可能發(fā)生。初遇失敗就要自殺,這實在不是一個軍人應(yīng)該具有的心理素質(zhì)。左宗棠來看曾國藩,是情。責(zé)備曾國藩,是義。這樣看來,左氏此舉,誠可謂情義交至。
  但是左宗棠的表現(xiàn)其實并不是這樣恰當(dāng)而完美,他的回憶其實有所避諱?!端幑颊劇分姓f,左宗棠在這次會面中,曾當(dāng)面嘲笑曾國藩為“豬子”,也就是湖南話笨蛋之意。
  原來左宗棠對處于極度痛苦之中的朋友,就是這樣“安慰”的。乍聽起來有點駭人聽聞,不過細想一下,倒也符合左宗棠的天生炮筒子脾氣。與以后左宗棠多次對曾國藩的無理謾罵相比,這一罵畢竟光明正大,目的是想罵醒曾國藩。只是遇事一根筋的曾國藩被罵之后,似乎一時并未猛醒,還是準備著要自殺。幸虧此時湘潭大捷消息傳來,另一路湘軍取得了大勝。這場勝利是太平軍興以來清軍取得的最大一次勝利,其光芒足以掩過此次失敗。這一消息立刻使曾國藩轉(zhuǎn)悲為喜,從床上跳了下來。
  湘潭大捷確立了湘軍的聲望。曾國藩在湖南的境遇也立刻大大好轉(zhuǎn),應(yīng)駱秉章之請,重新搬回長沙辦公。曾國藩與左宗棠同處長沙,兩人過從甚密,“無一日不見,無一事不商。”左宗棠不但是駱秉章的高參,也成了曾國藩的高參。
  然而性格上的沖突卻導(dǎo)致二人的合作再一次落入低谷。
  湘潭大捷后,湘軍又連獲武昌、半壁山、田家鎮(zhèn)三處大捷。在官兵處處望風(fēng)潰逃、不堪一擊之際,湘軍卻一枝獨秀,成了大清王朝的中流砥柱。曾國藩因此難免躊躇滿志,露出不可一世之態(tài),以為太平軍可舉手而平。而一直冷眼旁觀的左宗棠卻認為,連勝之后的湘軍全軍上下都已經(jīng)顯出驕態(tài)。將士皆驕,是軍事之大忌,也是由盛轉(zhuǎn)衰之際。所以他致書曾國藩,批評他存在輕敵思想,說湘軍此時“將士之氣漸驕,將帥之謀漸亂”(全集,書牘卷二,《與王璞山》),要求他提高警惕,以防大的閃失。
  左宗棠的出發(fā)點當(dāng)然十分好。但問題是他的書信風(fēng)格一貫是滿紙批評,“書辭傲誕”,把曾國藩置于比白癡強不了多少的角色上加以劈頭蓋臉地訓(xùn)斥。
  此時的曾國藩已經(jīng)今昔對比,不再是被湖南通省官員看不起的灰溜溜的“落水狗”,而成了大清王朝的救星。他修養(yǎng)再好,此刻也不免“頗露驕愎之氣”。況且壯年時的曾國藩脾氣其實也很暴烈,其內(nèi)心深處的驕傲一點也不亞于左宗棠。兩人一生都以“剛強”聞名。左宗棠的剛是峻烈嚴厲、鋒芒畢露之剛,他曾自謂:“丈夫事業(yè),非剛莫濟”。而曾國藩的剛雖然是外柔內(nèi)剛,但強度絲毫也不遜于左氏。兩剛相遇,必有一傷。在長沙他對左宗棠雖然表面上一直笑臉相迎,但是越謙虛的人其實自尊心往往越強,在和左宗棠相處的過程中,他已經(jīng)忍足了一肚子惡氣,現(xiàn)在左宗棠如此不禮貌,他再也不想忍氣吞聲、虛與委蛇了。

  所以對左宗棠的幾次居高臨下式的指點,他一字未回。
  剛開始,左宗棠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還繼續(xù)去信指點曾國藩。及至四五封信都沒有接到回音,他才明白,曾國藩生氣了。
  左宗棠已經(jīng)習(xí)慣了曾國藩的寬厚和包容,他似乎從沒有想到過,曾國藩也會生氣。因此,發(fā)現(xiàn)曾國藩真的不理他之后,也感覺有些后悔。不過在給朋友的信里,他仍然不承認自己有什么錯誤:“弟數(shù)與書而不一答,蓋嫌其太直也。……諸君以狂直目我,冤哉冤哉。”
  然而問題是,左宗棠的脾氣極差,眼光卻是極其高明的,不久,曾國藩的湘軍于咸豐四年年底果然大敗于江西湖口。太平軍燒毀湘軍水師戰(zhàn)船百余艘,沖上曾國藩座船,殺死他的管駕、監(jiān)印等官,盡獲其文牘。曾國藩倉皇逃跑,“呼救無從”,又一次試圖投水自盡。太平軍湖口之戰(zhàn)的勝利,一舉扭轉(zhuǎn)了西征的整個戰(zhàn)局。至此,曾國藩沿江東下的攻勢被瓦解,迅速占領(lǐng)江西的計劃也被粉碎了。
  因此一敗,曾國藩內(nèi)心更推重左宗棠,而左宗棠更看不起曾國藩。不久,曾國藩移兵江西,步入危地,又與江西官員相處不睦,處境極為困難。左宗棠在與朋友的書信中,一直不忘津津有味地譏評曾國藩的表現(xiàn)。咸豐六年十一月十四日致胡林翼信中說:“滌公方略本不甚長,而事機亦實不順利。聞有西安將軍銜命來江之說,恐此后日益為難。見與江西大僚構(gòu)釁已深,傾之者多,將來恐同歸于糟而已。”又說:“滌公(曾國藩)年來意興索然,于人材罕所羅致,所部杰出者頗少。”此外還有“鄉(xiāng)曲氣太重”、“才亦太缺”、“于兵事終鮮悟處”(皆致胡林翼信中語)等惡評。說到極處,左宗棠更認為曾氏用兵呆滯,“非辦賊之人”,以為曾氏之才不足以平定太平天國,要拯救大清王朝,還需要別人出手。
  罵歸罵,左宗棠的大局觀卻一直非常清晰。他十分清楚如果曾國藩徹底失敗,天下大勢將更不可為,所以一邊刻薄入骨地譏評曾國藩,同時也不遺余力地對湘軍加以救助。當(dāng)石達開突入江西后,左宗棠擔(dān)心江西全局因此而潰,禍及湖南,他說:“吾為滌公(曾國藩)危,亦為吾鄉(xiāng)危”,因此向湖南巡撫駱秉章建議迅速支援江西:“以時局論,固無有急于援江西者。”在左宗棠的主持下,湖南派出劉長佑速帶援軍于咸豐六年初趕往江西,救曾國藩于危難之中。后來又陸續(xù)派劉騰鴻、曾國荃、周鳳山、王珍等軍東援江西,并在接濟軍餉方面給了曾國藩以慷慨幫助。兩人的關(guān)系因此又多云轉(zhuǎn)晴,重修舊好。左宗棠的惡評當(dāng)然或多或少會傳入曾國藩的耳朵,曾國藩卻沒有過任何反駁或者辯白。他把這些話默默地咽了下去,對左宗棠仍然一如既往地推重。咸豐六年,曾國藩老弟曾國荃在湖南募兵,寫信給哥哥討教用兵方法。曾國藩寫信給他,讓他多聽左宗棠的意見:“一聽駱中堂,左季兄之命,敕東則東,敕西則西。”可見他對左宗棠才干的絕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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