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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朋友喊我去卡拉OK唱歌,我笑著說:這大把年紀就不要出去嚇人了,幾多年都沒唱了,還是老老實實在家相夫教子吧。朋友狠批我:三十歲的年紀六十歲的心臟。是啊,自從那天遇到耄耋老人,有一些關于人之老的無法釋懷的情感在內(nèi)心盤旋。
記得是三伏天前后,正中午的氣溫很高,我滿頭大汗地在廚房為即將放學的女兒準備午餐。因為是后陽臺改造的廚房,透過貼著玻璃花紙的窗戶,小院內(nèi)的人和物盡收眼底。洗菜的時候我無意向外面瞟了一眼,看見有位老人進了院子。我是個近視眼,模模糊糊地從老人的體態(tài)判斷,老人有點像我的母親。于是我返身去拿眼鏡,戴上眼鏡拉開窗戶仔細一看,原來是一位頭發(fā)花白、體態(tài)臃腫、步履蹣跚的太婆,年紀大約七十多歲的樣子。也許是身體很胖或者有病的緣故吧,太婆走路的速度極慢,拄著拐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動。太婆要去的方向是我們這個單元,平時沒有看到過這位老人,大概是來走親戚的。 這樣想著,我關上窗戶繼續(xù)揀菜洗菜。準備工作就緒時,我聽見外面?zhèn)鱽頂鄶嗬m(xù)續(xù)的很怪異的聲音,像是低沉沙啞的哭聲,又像是疲憊不堪的哼哧聲。我沒有太在意聲音的由來,因此并沒有停下手中的活,打開煤氣正式炒菜。站在灶臺前,透過玻璃窗看到的一幕嚇得我心跳加速,丟下鍋鏟轉(zhuǎn)身飛奔下樓。 那位太婆摔倒在院子的水泥地上,她仰面八叉四肢朝天,手腳努力向上想掙扎著爬起來,先前我聽到的那些奇怪的聲音,是太婆可憐的求救聲。我想扶起太婆,可是她身體太沉,試了好幾下都沒有扶起來,我只好抱起她的頭,詢問她要不要緊、想到院子里的誰家去。太婆臉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嘴唇蒼白,無助的眼睛看著我,口里顫顫微微地喃喃著:好姑娘…好人啦…..。我焦急地問她家人的情況,可她好像聽不明白答非所問。我使出全身力氣想托起太婆的上半身,忽然聽見一絲微弱的像收音機短路一樣的雜音,我疑惑地仔細查找聲音的來源,發(fā)現(xiàn)太婆花白的頭發(fā)下有一個像耳機形狀的東西。原來太婆戴著助聽器,摔倒時助聽器也掉了,難怪她回不清我的問話,我連忙將助聽器塞進她的耳朵。這時,單位同事小張下班回來,我趕忙招呼他過來幫忙。小張又去喊了一樓的李爹爹,因為李爹爹年紀大,對院子里的人認識多一點。李爹爹果然認識太婆,就立即跑到另外一個單元喊來太婆的家人。在太婆家人來扶著她回去時,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狀態(tài)——大熱天穿著暴露的吊帶裙和拖鞋、家里門都沒關、煤氣灶也不知道關沒關就沖出來了,于是沒有跟太婆家人講清楚事情頭尾,我就回家了。 幾乎是在驚魂未定的情況下做完午飯,我想,太婆要去最西邊的單元,她沒有走院子里的正道而是彎著靠墻走,是因為她的走路速度太慢,正午的太陽酷熱,她想沿著墻蔭走涼快點,沒想到稍微不平的水泥地就是生命的潛在威脅。 晚上我把事情的經(jīng)過講給老公聽,老公說:首先對你樂于助人的行為表示肯定,但是,以后遇到這樣的事還是要冷靜,萬一遇到不講道理的人,做好事被倒打一耙,看你怎么辦。我明白老公的立場并不是自私,各種媒體上類似“做好事沒好報”的報道很多。后來,我以旁觀者的角度把事情講給幾個同事和朋友聽,并讓他們在“幫”與“不幫”之間做選擇,大多數(shù)人選擇了“不幫”,即使是選擇“幫”的人,附帶著“有旁觀者”或者“在場其他人很多”等條件。 這樣的選擇結果多少讓我的內(nèi)心有些不爽,是對人心漸行冷淡的遺憾,或者是擔心老者無助的酸楚,還是面對選擇良知該何去何從的困惑?我不得而知。我自嘲不應為此些許小事糾纏,讓淡淡的憂思遠離。 是的,我們的父母親正在老去,在他們需要別人幫扶時,一定會有好心人挺身而出;我們自己也在一天天老去,面對不測時也一定會有人相助;而我自己,在任何時候,如果處在被人需要的境地,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盡最大能力伸出援手。先賢早就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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