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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所說的「滅苦」,有兩種不同的層次:一種是在自己滅苦以后,再也不到世界上來受苦受難;另一種則是在自己滅苦之后,不但不離開苦,反而繼續(xù)留在這個娑婆世界,為眾生救苦救難,這就是菩薩道的精神。
其實只要我們內(nèi)心的觀念能夠轉(zhuǎn)變,苦就不會存在。但因為我們有身體,即使觀念上已經(jīng)很清楚什么是苦,在某些狀況下,也會因為突然的不舒服而產(chǎn)生一些情緒、心生后悔,再度感覺到痛苦。就是由于這個原因,有些修行人雖然已經(jīng)離苦了,還是會因為無法確保永遠(yuǎn)不再受苦而擔(dān)心未來,只希望趕快離開這個世界,一旦離開,也不愿再回到人世間來。
但對真正的菩薩而言,沒有一個地方是苦的,也沒有一個地方不是苦的,他深知世人感到痛苦的原因,是因為不夠深入苦,只要深入苦以后,就不會再以為那些是苦了。
例如,我常常告訴跟我學(xué)打坐的人,打坐時腿痛是正常的,這是每個學(xué)打坐之人的必經(jīng)過程,腿完全不痛的人實在很例外。如果覺得腿痛得受不了,而馬上把腿放開,就永遠(yuǎn)感受不到腿不痛的快樂。所以我會勸他們,當(dāng)你還能夠感受到痛的時候,就不是真痛,也不是最痛,只要保持盤腿不動,超越了最痛的時刻之后,不但不覺得痛,反而會有一種清涼的感覺產(chǎn)生。如果想體會那種清涼的境界,就必須先超越肉體上最大的痛楚。
除了肉體上的苦之外,生活、物質(zhì)條件上的苦也一樣需要超越。世界上有很多人都能夠吃苦耐勞,即使在非常艱苦的生活狀態(tài)下,還是過得很快樂。例如孔子的弟子顏回,住在很簡陋的窮巷里,過著「一簞食、一瓢飲」的生活,人不堪其憂,但他還是不改其樂。他之所以能夠感受到快樂的原因,是因為最窮也不過如此而已,他不害怕?lián)p失任何東西,所以能保持心靈的富裕。像顏回這樣的賢者,能承受一般人不愿承受的苦,但是在受苦的過程中,卻不以為苦,這是因為他心甘情愿、樂意過這樣的生活。
又如一九四九年時,我隨著軍隊從中國大陸撤退到臺灣來,當(dāng)時軍中每個人都只有一套衣服可以穿,沒有辦法換洗,只能趁著到河邊洗澡時,順便把衣服洗干凈;等舒舒服服地洗好澡之后,衣服也晾干了。每當(dāng)我們把衣服穿起來,輕輕松松地走回營房時,就會感覺精神抖擻、生龍活虎。一般人沒有受過這種苦,就會認(rèn)為我們生活得很辛苦,但當(dāng)時我們和外人的感受完全不同,絲毫不覺得痛苦。
這些都是深入苦而不以為苦的例子,從苦難中走出來的人,即使自己正在受苦,也不會覺得痛苦,因為對他來說,已經(jīng)沒有苦難這回事了。
因此,消極的出世并不能帶來真實的快樂,只有積極的知苦、體會苦,從苦難中成長,才能真正的離苦得樂。當(dāng)我們漸漸脫離痛苦、得到快樂,能做到身在苦難之中而不以為苦,就是真正的「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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