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生,總有一些人,留在光陰的對岸。
是的,帶不走,他不可以和你同路了。就像遼闊的原野里相遇的兩條鐵軌,偶然交叉在了一起,或者有那么一段時間是并排而行,然后,忽然在某一個路口,就分開了,自此煙水兩茫茫,各奔前途,此生,你的喜怒哀樂與他無關(guān)。
這樣的道理,是多年以才明白的。年少的時候不懂。
九陌花正芳,少年騎馬郎,誰的青春不張狂?那時候的愛情,純凈而濃郁,像漫坡繽紛盛開的梔子花。相愛正濃時,牽著的手不愿松開,山盟海誓是那么美,你說,去九天摘一顆星給我,我也一定相信是真的。在暖黃色的路燈下?lián)苣愕碾娫?,拆開信箋相思成災(zāi)就會不知不覺流下眼淚,是真的,都是真的。
以為一切都握在掌心的,年少會有一生那么久。 可命運輕輕的轉(zhuǎn)了一個身,從沒有想過要分開的兩個人,有一天就真的分開了。
看過《花樣年華》的人,都為周慕云和蘇麗珍惋惜,可現(xiàn)實中,我一直相信,梁朝偉與張曼玉,他們一定愛過。當(dāng)年,在《新扎師兄》中結(jié)緣,張的身邊有發(fā)型師男友,偉仔身邊有曾華倩,然后歷經(jīng)張曼玉情變,梁朝偉與曾華倩三分三合,以及最后分別出現(xiàn)的爾冬升和劉嘉玲,像唱一首歌,似乎總是有人會慢一拍,這樣合不起來的旋律讓人著急,最終,他們還是擦身而過。就像電影里的場景:她一直羞怯地低著頭,給他接近的機(jī)會,他卻始終沒有勇氣再近一步,于是她調(diào)轉(zhuǎn)身,走了……
始終相信,這世間,相愛的緣由有很多,但分開的理由只有一個,愛的還不夠多。不夠多,所以你我都是清醒的,這一場相遇,緇珠必較,不夠多,所以你不能為我舍棄一切,你不敢或者不愿為我驚天動地,赴湯蹈火。
那一場相遇留下的傷疤,以為會痛一生的,誰知道兩年就會結(jié)痂脫落,而那個曾經(jīng)讓你傾盡全力去愛的人啊,卻原來只不過,是你生命里一個匆匆的過客。
愛是一個圓,我們努力地畫那個圈,卻沒有修成最后的正果。在牽起別人手的那一刻,我終于破繭而出羽化成蝶,這樣的頓悟,像兜頭一盆冷水,涼透心肺,無力的讓人絕望。原來,你不是水,我亦不是魚,我不是你的心肝,你更不是我的氧氣。這茫茫濁世三千溺水,原本就沒有誰是誰得誰啊。
所以黛玉為情而死,寶玉依舊可以娶寶釵,紅燭帳暖,攬鏡為伊慢梳妝。所以梁朝偉娶了劉嘉玲,不丹婚禮浪漫如童話,張曼玉攜著她的外籍男友,卻依舊能夠笑嫣如花。所以翁美玲自殺了,中年禿頂大腹便便的湯鎮(zhèn)業(yè)梅開二度納了二十歲的美嬌娘,閉口不談過往。這一切都可以諒解,一切都能夠釋懷了。是了,是了,都可以寬恕的,你我皆是俗人,人生苦短,這一世情緣,多數(shù)人貪生,只有少數(shù)人才癡癡不倦。況且,又何必咄咄逼人不休不止呢,《胭脂扣》里,如花做鬼都苦苦癡纏,等了十二少整整50年!可到頭來,看到雞皮鶴發(fā)、憔悴潦倒的十二少,不是立刻轉(zhuǎn)回身投生去了嗎?
說到底,都是注定了的,沒有人,逃得過光陰。
多年后的一個夜晚讀張愛玲,讀她的《十八春》,她的蚊子血與朱砂痣,飯渣子與白月光,讀出無限的恨意。這個如水晶般冰雪聰明的女子,她到底有一雙什么樣的眼睛,怎么可以看的這么透徹,怎么就忍心把風(fēng)花雪月詩情畫意撕開來,露出才子寬袖間的污垢和佳人華錦上的虱子,赤裸裸的給人看。
“你年輕么?不要緊,過兩年就老了?!彼挠牡卣f,“對于三十歲以后的人來說,十年八年不過是指縫間的事,而對于年輕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STRONG>
這樣的文字,夠狠,夠辣,夠決絕,也夠灑脫,卻讓人暗暗點頭,是這樣的,真是這樣的。
年輕時候的愛,是兩粒種子,我們以為可以左右一切的,卻忘了自己只是隨風(fēng)漂泊,曾經(jīng)的愛戀,大多數(shù)被吹散,等年紀(jì)漸長,生了根,發(fā)了芽,站成了兩棵樹,隔著時間與空間,或許還能夠彼此望得見,卻再也不能以原來的姿勢擁抱了。
曾經(jīng)愛過,是真的,現(xiàn)在不愛了,也是真的。心有千千結(jié),在一夕間解開了,從此堅硬如鐵,就再也不會為你糾錯了。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唱這首歌的人一定有一種決斷的悲壯,回不去了,是再也回不去了。
你不甘心。還要打來電話問我,過的好不好。你喋喋不休地說著前塵過往,你說記得我們曾經(jīng)說過的每一句情話,每一次牽手每一次擁抱,你說當(dāng)年不懂愛,如今明白了,卻太遲了,你說沒有我這么些年你有多么懊悔多么寂寞,如果可以還能不能重新選擇。好吧,我承認(rèn),一定是愛過的,所以我還是痛了一下??芍皇峭戳艘幌孪露选SH愛的,小學(xué)時候,你的語文肯定是不及格,所以你忘了刻舟求劍的故事了。我是那把你遺失的劍,被你丟棄在光陰的河道里,當(dāng)年,憑你跳下水去揀一下而已你不肯,卻只在船舷草率地刻下印記,以為有天,還能輕易找回我,可你忘了,這條無歸河里,船不回頭,一朝錯過,此生已無緣了。
如果我說,愿我們來生是曼殊沙華,花葉不見,生生相錯!這樣的話說出來會不會太冷酷?其實連我自己都清楚,我做不到真的將你和那一段年華徹底抹去,不留痕跡,所以你終究是我心口一個疤,這一生,不能摸,不可摸,摸不得。歌里還在無休無止地唱著:也許我偶爾還是會想他,偶爾難免會惦記著他,就當(dāng)他是個老朋友啊,也讓我心疼,也讓我牽掛。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讓往事都隨風(fēng)去吧,所有真心的癡心的話,永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
“雙槳浪花平,夾岸青山鎖。你自歸家我自歸,說著如何過?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這樣的詩讀起來太過蒼涼!可誰沒有故事呢,多少人被我們遺失在光陰的那一端,再也找不回。時間的兩岸煙波乍起,這一段段情緣癡纏糾錯,誰,又說的清楚呢?逢人不說人間事,罷了,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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