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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講義》——述而第七(6) http://blog.sina.com.cn/liliguoxue 冉有曰:“夫子為衛(wèi)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這一段有一個很有深意的典故在里面。孔子周游列國來到衛(wèi)國,衛(wèi)國國君衛(wèi)靈公娶了南子,南子當(dāng)時掌握著衛(wèi)國的朝政,衛(wèi)靈公的嫡長子蒯聵(kuǎi kùi)欲謀殺南子,被衛(wèi)靈公驅(qū)逐出衛(wèi)國。衛(wèi)靈公去世了,蒯聵的兒子出公輒繼承了王位。蒯聵就想回到衛(wèi)國來,做衛(wèi)國的國君。但是出公輒不允許,不想讓父親回來。冉有問的就是這件事情。冉有想知道老師對這個事情是什么態(tài)度。“為”當(dāng)“以為然”講,冉有問子貢,老師對衛(wèi)靈公的孫子繼位的事以為然嗎?贊成嗎?冉有在問子貢,可見子貢與老師更親近。子貢就說,“諾”,“諾”就是好,表示答應(yīng)。我去問一問。 子貢到孔子那里去,就問:“伯夷、叔齊何人也?”伯夷、叔齊是什么樣的人???因?yàn)榘垂哦Y君子到了別的國家不能非議那一國的大夫,何況是國君,故子貢沒有直問,而引伯夷、叔齊為問。 孔子答:伯夷、叔齊是古代的賢人啊。 子貢又問:他們有沒有所怨恨啊? 孔子說:伯夷、叔齊兩個都是求仁德,而得到仁,又有什么值得怨的呢? 子貢于是心領(lǐng)神會。師徒兩個在打啞謎,明明是問的衛(wèi)國國君出公輒的事情,他們都沒說正題,都不就事論事,而說些題外話。 出來以后,子貢對冉有說,夫子并不贊成出公輒啊。理解這段話的關(guān)鍵是伯夷、叔齊讓國的故事,我以前講過??鬃诱f這話的意思是,伯夷、叔齊都是讓國的賢人,而出公輒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讓,說明孔子對他是極不贊成的。子貢聽懂了老師的意思了,就把這個話給回答了。這段話是從現(xiàn)實(shí)政治評判中展現(xiàn)孔子的價值標(biāo)準(zhǔn)。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 這一句要和《雍也》篇里的“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聯(lián)系起來看。這兩句都是寫孔顏樂處的,孔子和顏回樂什么?其實(shí)都是樂的一種人生境界??鬃诱f:吃著粗茶淡飯,喝清水,枕在手臂上睡覺,樂亦在其中啊。樂天知命,知足常樂,安詳自在。“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不憑道義得到的富貴,對于我來講,就如天空中的浮云一般。這一句,大家自己體會就是了,他的意境,和前面講的許多都是相似的,就是孔子的安詳、自在、從容。 《述而》篇,是孔子教育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兩教:身教和言教。身教,就是孔子的狀態(tài)。和“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聯(lián)系起來看。“申申如也,夭夭如也”是弟子對孔子生活狀態(tài)的總結(jié)與描述。這一句孔子是對自己進(jìn)行闡述,吃著粗茶淡飯,前面是山、后面是水,依山傍水,一間茅屋,住在里邊,枕著手臂,在那里安詳自在地生活,快樂在其中啊。 中國歷史上真正在生活境界上得了孔子道的人,真正地、深刻地領(lǐng)悟了孔子的精神,而且化在了生活當(dāng)中的人是陶淵明。陶淵明在中國文化史上,地位是相當(dāng)高的。陶淵明的詩文并不多,文章只有十多篇,詩賦百余篇,可是他的地位可以與司馬遷、李白、杜甫、蘇東坡、曹雪芹不相上下,甚至比他們地位還要高。這是為什么呢?因?yàn)樗钦嬲昧丝鬃拥赖娜?。一篇《歸去來兮》,整個魏晉南北朝,難有超過這篇文章的。陶淵明得了孔子的道,陶淵明說什么?。?#8220;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wǎng)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yuǎn)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戶庭無塵雜,虛室有余閑。久在樊籠里,復(fù)得返自然。”在陶淵明以前,中國沒有真正的隱士。古代的隱士多是行在江湖,而心存魏闕。魏晉南北朝有一篇駢文,叫《北山移文》,這是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就是講有一個人,表面上做隱士,實(shí)際上沽名釣譽(yù),心里面總是想著俸祿,想著做王侯。陶淵明不一樣,陶淵明是真正地樂于田園生活,樂孔子之所樂。《歸去來兮》就是講的這種樂。“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fù)奚疑!”陶淵明的詩更接近、親近自然,是真正大自然的詩歌,那是出自天然。陶淵明詩中的意境正是對孔子“飯疏食飲水,樂在其中”的精神狀態(tài)的形象描繪。 附朱熹《論語集注》: 冉有曰:“夫子為衛(wèi)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為,去聲。為,猶助也。衛(wèi)君,出公輒也。靈公逐其世子蒯聵。公薨,而國人立蒯聵之子輒。于是晉納蒯聵而輒拒之。時孔子居衛(wèi),衛(wèi)人以蒯聵得罪于父,而輒嫡孫當(dāng)立,故冉有疑而問之。諾,應(yīng)辭也。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將死,遺命立叔齊。父卒,叔齊遜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其后武王伐紂,夷、齊扣馬而諫。武王滅商,夷、齊恥食周粟,去隱于首陽山,遂餓而死。怨,猶悔也。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況其君乎?故子貢不斥衛(wèi)君,而以夷、齊為問。夫子告之如此,則其不為衛(wèi)君可知矣。蓋伯夷以父命為尊,叔齊以天倫為重。其遜國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既而各得其志焉,則視棄其國猶敝蹝爾,何怨之有?若衛(wèi)輒之據(jù)國拒父而惟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語明矣。程子曰:“伯夷、叔齊遜國而逃,諫伐而餓,終無怨悔,夫子以為賢,故知其不與輒也。”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食,音嗣。枕,去聲。飯,食之也。疏食,麤飯也。圣人之心,渾然天理,雖處困極,而樂亦無不在焉。其視不義之富貴,如浮云之無有,漠然無所動于其中也。程子曰:“非樂疏食飲水也,雖疏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不義之富貴,視之輕如浮云然。”又曰:“須知所樂者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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