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生似咖啡

　　朋友是位優(yōu)雅的中年女子。她喜歡飲咖啡，就像我喜歡喝鐵觀音一樣。她的優(yōu)雅儀態(tài)，在她沖調(diào)咖啡的過程中更顯風(fēng)韻。玲瓏的金屬小匙，捏于纖纖蘭花指間，輕緩慢悠地靜靜攪動著杯里的咖啡，從容淡定，恰到好處。杯子里的咖啡回旋著，杯面上的熱氣氳氤著，匙杯間卻沒有一絲的撞擊聲響發(fā)出。稍許，小匙擱于盤沿，輕輕地端起瓷杯，置于唇邊，輕輕地啜飲一小口，咖啡獨有的香便在空氣中裊裊娜娜地飄散開來，充滿整個屋子。朋友笑意盈盈的樣子，更是感染和愉悅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咖啡是舶來品，我對它向來懷有一種陌生，甚至幾分抵觸。雖然，有時也不免被動喝上一杯，但感覺總沒有喝茶來得地道，來得正宗，來得中華。嘴里喝著咖啡，心里卻笑說自己附庸風(fēng)雅，甚至有點裝模作樣。

　　坐航班時，曾見同機旅客吆喝著空姐“來杯咖啡!”，我心里就默講，嗬，現(xiàn)在有情調(diào)的人還真不少哈!就在這時，有“咕嘟咕嘟”的聲音從鄰里喉嚨發(fā)出，傳入我的鼓膜。待我轉(zhuǎn)過身來，紙杯已是底朝天，一杯咖啡早下肚。咖啡是這么喝的嗎?心起疑問。待又一位空姐推著茶點車從另一個方向挪近時，這位旅客把空杯子伸過去：“咖啡，再來一杯!”接著重復(fù)剛才的故事，一眨眼的工夫，一杯咖啡又不見了蹤影。這才明白，原來啊，許多人喝咖啡，只是沖著新鮮感而來的。在他們看來，咖啡屬飲品中的豪華版，平時喝得少，飛機上又是免費享受，不喝白不喝。

　　可是，咖啡是用來品的呀。大口大口一飲而盡，既不能解渴，又不能充饑，還與喝咖啡的高雅情趣不相協(xié)調(diào)。朋友喜歡品飲不加糖的純咖啡。朋友說，咖啡不加糖，才能品出最原始的咖啡本質(zhì)。我便也學(xué)著跟著不加糖飲一回。

　　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端至口鼻前，我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咂。沒有糖的參與，有些許的焦炭味，當(dāng)然，更主體的是苦味本色。乍一品，苦味占據(jù)整個口腔;細嘖，苦中帶香;繼續(xù)，用心品味，苦盡甘來，香氣沁脾——純咖啡特有的醇香甘飴凸顯了出來。

　　有人說，咖啡的味道好像生活的滋味，品嘗咖啡就好比是在品味人生。青蔥少年無論如何也不會喜歡飲眼前這杯苦澀純咖啡的，更何況對它慢吞細咽。這個年華，對甜之外的滋味不屑一顧，更沒這份耐心去消受令他們舌頭感覺不爽的異味。他們的人生閱歷畢竟太簡單太淺薄太順暢了。年輕人喝咖啡，他們要加糖加奶，他們所要品嘗的，不是咖啡的滋味，而是糖的甜、奶的香、溫馨的環(huán)境、浪漫的情調(diào)，就像要重復(fù)他們的幸福生活軌跡一樣。人到中年的我，在品味了這杯純咖啡后，對這句話的內(nèi)涵似乎有所意會。

　　生活里遍嘗了酸甜苦辣，生命里遭遇過愛恨情仇，于是，少了不著邊際的夢想，多了對生命本質(zhì)的思考，這，便是中年人的世界了。中年人生，它像一杯沒有添加方糖的純咖啡，雖然苦，卻苦得耐人尋味，苦得唇齒留香。飲人生這杯咖啡，需要的是淡定的心態(tài)。朋友說，細細品味咖啡的滋味，竟也如人生一樣五味俱全。我想，這樣的人，才是真正懂得生活況味和人生真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