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杰

（清華大學經管學院）

我國這次保經濟增長，不能像1998年依據擴大出口來達到目標，其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如果我們繼續(xù)試圖通過擴大出口來拉動經濟增長，那必然會回到出口導向型增長模式上，而這種經濟增長模式遲早是要出問題的；其次，美國次貸危機所引發(fā)的全球金融危機，已影響到全球的消費和實體經濟，國際市場對中國產品的需求已開始大幅度下降，我們不可能僅靠出口來拉動中國經濟增長。因此，此次我們保經濟增長的關鍵，是要全方位地啟動內需。

內需包括消費需求和投資需求，即消費和投資。這兩者對拉動經濟增長都有巨大的作用，內需的啟動最終要依賴于消費，消費是內需持續(xù)增長的基礎，而投資與消費相比，有著見效快的特點，即見效的速度要往往快于消費。因此，為了防止經濟增長速度快速下滑，實現保增長的目的，人們往往關注的是投資，也就是要首先啟動投資，然后在有效抑制了增長快速下滑的基礎上，有效擴大消費，最終全面啟動內需。

一、啟動投資

投資包括三個方面內容。一是民生投資，即公共產品投資，主要包括醫(yī)療衛(wèi)生、文化教育、社會保障、基礎設施，其投資主體是政府。二是生產性投資，主要是指對各個產業(yè)的投資，其投資主體是企業(yè)。三是資產投資，主要是指股票投資和房產投資，其投資主體是公眾。民生投資屬于公共產品投資，是政府投資，政府可以自行決定；而生產性投資和資產投資則屬于企業(yè)投資和公眾投資，是市場經濟的范疇，政府的作用僅僅是導向，而不能直接指令企業(yè)和公眾進行投資，因而政府為了快速地保經濟增長，往往會從擴大民生投資開始。

1、擴大民生投資

民生投資主要包括醫(yī)療衛(wèi)生、文化教育、社會保障和基礎設施，因而擴大民生投資就是要向這四個領域加大政府投資。醫(yī)療衛(wèi)生的投資主要是向基層投資，建立良好的三級醫(yī)療衛(wèi)生網，使醫(yī)療衛(wèi)生資源能有效配置，解決看病難和看不起病的問題。文化教育投資主要是向職業(yè)教育傾斜，加大國家對職業(yè)教育的投資，不要再搞太多的綜合性大學，要將有利于就業(yè)作為教育投資的重要方向。社會保障投資要進一步加大，社會保障業(yè)應逐步覆蓋全社會，向中下層公眾傾斜，尤其要加大對保障性住房的投資。基礎設施投資既要向軌道交通、高速公路、機場、港口等方向傾斜，又要關注環(huán)境投資，包括生態(tài)環(huán)境修復和工業(yè)污染治理，更要加大對農村的投資，包括縣鄉(xiāng)以下的公路網、電網、通訊網的投資，以及農村的上水系統和下水系統的投資等。

上述的民生投資對于啟動投資需求、推動GDP上升和保經濟增長，都起著重要的作用，但民生投資在整個社會投資中所占的比例僅僅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單靠民生投資是很難最終解決好增長問題的，民生投資對于目前的企業(yè)解困和居民個人消費的提高，其作用其實是很有限的。因此，我們應該在擴大民生投資的同時，要啟動另外的投資。

2、引導生產性投資

生產性投資是對各個產業(yè)的投資，是屬于市場經濟范疇，其投資主體是企業(yè)，是企業(yè)的自主經營行為，因而推動這種投資的增長，政府的作用在于引導。目前生產性投資低迷的原因是企業(yè)遇到了不少困難，而這些困難需要政府出手解決。首先要為企業(yè)解決融資難的問題，應該進一步放開間接融資和直接融資，如并購貸款和創(chuàng)業(yè)板等要快速推進，以保持流動性更加充足；其次要提高政府服務效率，在項目審批和各種行政費用的收取上要加快改革，為企業(yè)投資創(chuàng)造良好的環(huán)境；再次要降低企業(yè)的各種負擔，尤其是稅收負擔，企業(yè)稅賦的降低在目前對促進企業(yè)投資具有重要的作用，應結合稅制改革，大幅度降低企業(yè)稅賦。

生產性投資的結果會形成供給。在目前因總需求不足而引起增長下滑的條件下，即在存在大量生產能力過剩的條件下，生產性投資不能搞盲目亂投資，而應從有利于增加需求和保經濟增長的目標出發(fā)，加大投資。從這一基點出發(fā)，推動生產性投資要堅持四個原則：一是要有利于結構調整，投資要向短缺部門傾斜，不能向生產能力過剩的部門投資；二是要有利轉變增長方式，不能向高污染和高消耗資源的部門投資，而是要實現節(jié)約型經濟和環(huán)境友好型經濟；三是要有利于技術創(chuàng)新，使中國經濟從成本優(yōu)勢向技術優(yōu)勢轉變；四是要有利于就業(yè)，能快速增加就業(yè)，使經濟發(fā)展和改革有一個和諧的社會基礎。

按照上述原則，目前生產性投資應該向以下五個產業(yè)傾斜。一是農業(yè)更加注重對農業(yè)基礎條件的投資，提高農業(yè)生產效率和抗風險能力。這里所說的抗風險能力，既包括抵抗自然災害的能力，也包括抵抗市場風險的能力。因而除了要向有利于農業(yè)抵抗自然災害的方面投資外，還要對那些有利于農產品深加工和經營產業(yè)化的方向加大投資，以提高農業(yè)抵抗市場風險的能力。二是制造企業(yè)中的裝備制造，包括各類設備制造和工作母機制造。我國裝備制造過于落后，如光纖制造設備的100%，集成電纜制造的85%，石油化工設備制造的80%，數字機床的70%和醫(yī)療衛(wèi)生設備的95%都要全部依賴進口。因此我們要大力發(fā)展裝備制造業(yè)，當然我們也不排除要發(fā)展具有市場基礎的產品制造業(yè)，不能將發(fā)展裝備制造和產品制造對立起來。三是更加注重對資源類產業(yè)的投資，包括能源產業(yè)與原材料產業(yè)，在重視傳統能源和傳統原材料的同時，也要注重對新能源與新材料的投資。四是要注重高新技術產業(yè)的投資，包括加大對信息產業(yè)和現代生命生物工程產業(yè)的投資，推動有利于高新技術產業(yè)發(fā)展的實驗室經濟的投資。五是要注重對服務業(yè)的投資，包括加大對傳統服務業(yè)、現代服務業(yè)、生產性服務業(yè)和精神產品服務業(yè)的投資，服務業(yè)是最大提供就業(yè)機會和最少消耗資源的產業(yè)。因此我們要提高服務業(yè)在整個產業(yè)體系中的比例。

3、促進資產投資

資產投資包括股票投資和房產投資，即資本市場投資和房地產市場投資。資產投資是公眾投資的重要投資形式，是提高人們的財產性收入在收入中的比例的關鍵問題，是要發(fā)展資本市場和房地產市場。財產性收入就是動產收入和不動產收入，而這兩種收入又依賴于資本市場和房地產市場。人們收入的提高，進而消費的啟動，是非常有賴于資產投資的。因此，啟動投資，既包括促進資產投資，也包括資本市場投資和房地產投資。

資本市場投資有賴于資本市場的平衡發(fā)展，而資本市場的平衡發(fā)展需要良好的資本市場制度。我國資本市場之所以出現非理性的大起大落，其主要原因是我國資本市場是一個投機性很強的市場，而不是一個理性的投資市場。我國的上市公司往往無視投資者的利益，不對投資者分紅，投資者買股票并不是為了分紅，其收益是靠股價的變動。因此，只注重股價而不注重分紅，其結果就是只能投機而不是投資。如果上市公司注重對投資者的分紅，那么投資者就必然會將分紅作為選擇股票的準則。當股票價格上漲超出其分紅預期時，就會停止購買，從而實現股價的理性變動，使資本市場成為一個投資性市場。我國的資本市場缺乏投資性而充滿投機性，這也為資本市場上的違規(guī)行為提供了活動空間，從而使得大的投機者嚴重擾亂股市秩序，損害正常投資人的利益，不斷出現一些違法之徒。因此，要促進資本市場投資，關鍵是深化資本市場的改革，為人們的投資提供一個理性的投資市場。

房地產投資是資產投資的重要內容，而房地產投資需有一個良好的市場環(huán)境，房價不能非理性地大起大落。目前中國房地產市場存在著一系列地問題，如利潤過高，福布斯排行榜幾乎每年排在前面的大都是房地產商，制造企業(yè)投資者辛辛苦苦幾十年的運作，卻沒有房地產商幾年的炒作利潤高；又如近幾年的腐敗案件幾乎大都與房地產商有關，房地產商成了權錢交易的主角；再如一些房地產商忽視廣大社會群體的利益，經常出言不遜，損害人們的情感，使得社會對其反感度很高。因此，房地產市場需要規(guī)范和改革。從目前來看，只有讓房地產的價格形成理性價格，才能推動人們對房地產的投資。

二、啟動消費

啟動投資比啟動內需有著見效快的功能，但內需啟動，最終是要靠啟動消費來實現。因為如果沒有消費的支撐，任何投資都不可能持續(xù)維系。因此，我們在啟動投資的同時，也要關注對消費的啟動。一般來說，消費包括三種形式的消費，即收入性消費、信貸性消費和預期性消費，啟動消費應全方位地啟動這三種形式的消費。

1、推動收入性消費

所謂收入性消費，是指人們靠自己的收入而進行的消費。由此可見，影響收入性消費的關鍵因素是收入的變動。如果要推動收入性消費的增加，就必須提高人們的收入。我國目前收入性消費低迷的原因是人們的收入增長緩慢，因此為了推動收入性消費的提高，就必須提高人們的收入。

提高人們的收入，從目前來看，應著重做到以下幾方面。一是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例，如可以通過減稅、退稅和提高個稅起征點的方式，使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例能夠有效提高。二是提高勞動收入在初次分配中的比例，使勞動收入與企業(yè)利潤的變動能夠保持相輔相成的關系。三是提高財產性收入在居民收入中的比例，包括提高人們的動產收入和不動產收入。四是提高農民的收入，如通過城鄉(xiāng)一體化而提高農民的收入，城鄉(xiāng)一體化既包括公共產品享受城鄉(xiāng)一體化，也包括城鄉(xiāng)經濟體制一體化。五是提高經濟落后地區(qū)人們的收入，為這些地區(qū)的居民創(chuàng)造就業(yè)和創(chuàng)業(yè)機會。總之，應通過大幅度提高居民收入來推動收入性消費的增長。

2、推動信貸性消費

所謂信貸性消費，是指通過借債而消費。信貸性消費是重要的消費形式，尤其是對于不動產消費，信貸性消費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如住房消費，就是要通過信貸消費來實現的，因為任何一個人不可能大學一畢業(yè)就有錢買房，一般都要靠信貸性消費來買房子，即通過購房按揭來實現住房消費。因此，啟動消費的重要內容是啟動信貸消費。美國次貸危機的爆發(fā)，是美國在信貸性消費上出了問題，但這并不代表信貸性消費本身有什么問題，而是美國在信貸性消費上搞過火了，向那些根本不可能還得起購房貸款的人發(fā)放貸款，并以此去發(fā)展所謂的信貸證券化，放任投資銀行將沒有信用基礎的信貸活動泡沫化，從而導致信貸性消費出了問題。不過，信貸性消費仍然是消費的重要內容，如不動產這種消費，還是要依靠信貸性消費來完成。因此，要啟動消費，就必須推動信貸性消費。

推動信貸性消費，主要包括三種形式。一是信用性信貸，也就是以收入為基礎的信貸。凡是有穩(wěn)定的相當數量收入的人，都可以享受這種信用性信貸，其關鍵是要準確地把握人們的收入狀況。二是抵押性信貸，也就是通過一種具有抵押功能的財產而獲得信貸，包括股權抵押、不動產抵押、收藏品抵押等。各種抵押財產要建立在產權清晰和定價正確的基礎上。三是擔保性信貸，也就是通過相關個人或者機構的擔保而獲得的信貸。如大學生助學信貸，就是屬于這種擔保性信貸，應通過選擇良好的擔保方的方式而完善這種擔保性信貸。

3、提升預期性消費

所謂預期性消費，是指人們的消費中有一些是受預期影響的，這些受預期影響的消費，就是預期性消費。一般來說，人們的預期越好，預期性消費就越高，應通過提高人們的預期來推動預期消費的上升。

預期性消費有賴于預期的提高，而預期的提高，又有賴于人們的信心。信心取決于人們的兩種感覺。首先是安全感，包括：生活安全，如自己退休后生活能否保持應有的水平；工作安全，如自己會不會失業(yè)，失業(yè)后有沒有應有的失業(yè)保障金，能否再就業(yè)；生命安全，如自己生病后能否享受良好的醫(yī)療保障，會不會遇到看病難或看不起病的問題；財產安全，如自己的財產會不會縮水，存在銀行的錢會不會因銀行的破產而損失掉。因此，要增強人們的安全感，就要完善社會保障制度和法治制度。

其次，人們的信心也有賴于增長感。所謂增長感，就是人們普遍認為經濟和收入都會有較快的增長。其中包括：一是整個國家的經濟還會增長，如認為中國現在還沒有完成工業(yè)化和城市化，人們的致富欲望和沖動仍然很強烈，因而整個國民經濟增長還處于快速上升的通道上；二是自己所在的地區(qū)的經濟還會上升，如果只有國家經濟上升而自己所在地區(qū)的經濟不能上升的話，人們的增長感就會受到影響，從而導致預期也會受影響。因而應讓我國不同地區(qū)的人都要有本地經濟還會增長的認識，協調好不同地區(qū)的經濟增長；三是自己的個人收入還會增長，如果只有國家經濟和地區(qū)經濟的增長，而自己的個人收入并不能增加，那么人們的增長感仍然很低，預期就會很差。因此，要關注各個社會階層的收入狀況，尤其要使低收入者的收入能隨著國家和地區(qū)經濟的增長而不斷增加，提高所有人的增長感，保證社會預期的不斷提高，從而促進預期性消費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