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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社會是一個風險社會。在看到新技術帶來美妙前景的同時,我們也應注意與網絡傳播相伴隨的風險,也應反思網絡傳播所反映的社會心理。“銅須門事件”引發(fā)了社會對此的普遍關切。 “網絡暴民”這個詞匯在該事件的傳播過程中被創(chuàng)造出來,海內外輿論一時聚焦于中國的網絡環(huán)境和網絡文化。網絡對一起普通婚外情事件的傳播,達到了讓人瞠目的地步,究竟是網絡社會的哪些特性改寫了人們對此類事件的傳播呢? 高度個人控制:網絡傳播的新模式 網絡傳播的一個重要特征,在于打破了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界限?,F代社會的一個重要觀念就是在公私之間有一條明確界限,保護人們的隱私權和私生活領域不受干涉和打擾。在網絡出現之前,由報紙、廣播、電視所構成的大眾媒體時代,也會有諸多“緋聞”和飛短流長的娛樂信息傳播,但是,成為大家普遍關注焦點的,往往是那些公眾人物,特別是娛樂明星。大眾媒體不會把普通公民的私生活放大傳播。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網絡,“銅須門事件”就不可能出現。 網絡為個人提供了高度控制的技術條件。當個人憑借一臺電腦、一根電話線就可輕松聯入互聯網之際,也意味著我們每個人作為“末端使用者”,獲得了“對于內容的高度控制”。這與傳統大眾媒體的傳播有了重大不同。報社、電臺、電視臺作為重要的傳播機構,往往遵循客觀報道的職業(yè)要求,以新聞價值作為選擇傳播信息的標準,考慮的是“多數人關心”。作為大眾傳播接受者的個人,如今參與到信息的生產中來,他們不是某大型傳播組織中的一員,其傳播行為也不受制于組織的目標,都是出于一己之愿,服從于個人好惡。 網絡傳播還帶給人們廣泛的、即時的參與,這就為非理性的表達和行動敞開了大門。網絡由于其數字化特征,使得信息的存儲、交換以及傳播變得容易了。海量的信息可以同時呈現,人們借助搜索工具可以查詢各方面的信息,并且對一個話題的討論理論上已經可以容納無數人的發(fā)言。更為重要的是,這些信息的呈現是即時的,網民瀏覽之后,可以即興發(fā)言,使得圍繞一個話題的信息生產,短時間內能迅速激增。各色網站、網絡社區(qū)或論壇上的“把關”又要弱得多,論壇的“版主”根本沒有時間精力一一審核短時間內生產的大量信息,而且,網絡文化的特性天然對“刪帖”持有一種敏感態(tài)度。 異質、匿名的虛擬網絡群體 網絡作為一種新媒介,在于人們通過它結成了一種新的社會群體關系。這一群體最鮮明的特征便是“虛擬”,異質、匿名是其重要特點。如此,便對群體的“集體行動”,無論是網上言論還是網下行為,都帶來了深刻影響。 網絡群體的形成,其關系通常是虛擬的、短暫的、缺乏約束與承諾的。在現實生活中,人們經常結成暫時性群體,比如大型聚會、突發(fā)事件以及面對謠言帶來的恐慌之際。這樣形成的群體,由于彼此不相識,人數眾多,常常會因彼此的暗示、情緒上的傳染而陷入到一種非理性狀態(tài)。網絡群體在此方面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網絡特有的虛擬性,又使得過激行為的傷害性在群體成員眼中似乎極大地降低。在彼此的暗示和傳染下,網絡群體的非理性特征逐步放大,最終便可能在言論和行為上走向極端化。 虛擬網絡群體的規(guī)模、人數幾乎不受任何限制?;ヂ摼W即時傳播的特性,使得特定群體可以在幾分鐘之內便能在分散的電子空間里被激活,形成一種“暫時性群體”。網絡對物理空間的突破,使得群體成員可能來自不同地域、各個階層,彼此之間除了對事件的關注本身,先前幾乎沒有任何規(guī)范維系彼此關系,且可以隨時加入隨時退出,群體的異質性大大增加。 網絡的匿名性特征加強了群體的“無名氏”特征。在網絡群體的形成和維系過程中,匿名的特征一直存在。匿名表達隱藏了個體的身份,也就容易放棄該身份下的約束和責任。更為特殊的是,網絡技術允許其群體成員可以用不同的ID(俗稱“馬甲”)登錄,這也為不負責任的言論、惡意制造的謠言等非理性的行為提供了便利和可能。 “銅須門”事件中的群體被稱作“暴民”,正與群體的上述特性,或者說群體成員間的關系密切相關。討論和互動,在大量異質、匿名的網民所構成的虛擬群體中進行,呈現出強烈的非理性特征。 輕信、夸張和專橫的傳播心理 法國思想家勒龐(Le Bon)曾經在其著作《烏合之眾》中研究了暫時性群體的一般心理特征,盡管他帶有強烈的保守主義色彩,但不妨借用其總結,來看一下網絡群體中的傳播心理。大致上,我們可以指出三個特征:輕信、夸張和專橫。這三個特征,也正是建立在前面所指出的網絡傳播及網絡群體的特性基礎上。 網絡群體的輕信,一方面在于其非理性特征,同時也由于信息短時間內大量涌現,個人化控制以及把關的弱化,使得真相一時無法呈現。“銅須門”事件本身是極為常見的婚外情,網絡上幾乎每天都不乏此類傳聞,但之所以被放大并引發(fā)網絡群體的形成,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鋒刃透骨寒”,獨具特色的帖子恰恰具備了群體在信息傳播過程中的心理特點:其一,文字漂亮,講述了事業(yè)有成、飽含對妻子的愛卻又不幸遭遇的故事;其二,他公布了妻子婚外情的聊天記錄。前者在娓娓講述過程中已為讀者建立了同情的基礎;后者則在滿足窺伺欲望的同時使得整個事情顯得有據可查,確鑿無疑。 與“銅須門”群體的輕信相伴隨,他們多數以夸張的方式表達對此事件的看法或自己的情感,事件迅速被簡化地定義為“奸夫淫婦”或類似表達。 夸張的觀點一旦出現,在群體成員不愿或無法進行更深入的調查了解情形下,就極容易占據主導地位,并廣為流傳。一旦出現從各個角度對事情真相進行質疑的聲音,很快就會迅速被淹沒在夸張而簡單的謾罵中。隨著夸張觀點勢力的不斷增強,那些質疑的聲音不斷被淹沒下去,甚至不得不“沉默”,最終導致夸張的觀點徹底占據上風。這樣的循環(huán)狀況,使得網絡群體表現出了專橫心理,進一步壓制了反對意見的傳播。 “銅須門”事件中試圖對事件進行稍微詳細的分析,或者試圖探究其復雜性可能的發(fā)帖者,很快就遭到“偽善”、“冷漠”、“偽君子”之類的攻擊;在當事人刪除自己帖子,希望網友不要干涉、“讓生活繼續(xù)”的時候,群體根本不予理會,對“第三者”的聲討不停;當“第三者”以視頻方式在論壇做出解釋后,“囂張”、“破綻百出”、“欲蓋彌彰”之聲不絕,譴責和搜索反而愈加升級。 摒棄“網絡暴民”背后的價值評判色彩,我們的確看到了新的網絡文化現象背后的社會心理。這種非理性的互動和參與,一方面與網絡傳播的新模式密切相關,另一方面也源于依憑這種新媒介所建立的群體關系。盡管我們需要看到, 畢竟,像“銅須門事件”這樣對個體私生活的肆意干涉、侵擾,實質上是一種不健康的公共傳播。自覺反省我們的網絡言行,是以理性方式和建設性態(tài)度構筑美好公共生活的良好開端。 (作者單位:上海政法學院社會學與社會工作系) 2008年05月16日16:13 來源:政工研究動態(tà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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