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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日本擴大侵略戰(zhàn)爭和遼東戰(zhàn)役
第二節(jié) 金旅之戰(zhàn)
日軍攻陷金州,奪取大連灣,其目的是為了攻取號稱“東洋第一堅壘”的旅順口。因此,日本第二軍在大連灣休整十天之后,便向旅順發(fā)動了進攻。
旅順口與威海衛(wèi)隔海相望,共扼渤海的門戶。旅順口最狹,寬僅九丈,內(nèi)澳周約十四里,水深兩丈以上,可容鐵甲兵輪。一八八O年冬天,首筑黃金山炮臺,為旅順設(shè)防之始。一八八一年,又在旅順設(shè)置水雷營、魚雷營和屯煤所,并配備了挖泥船,以浚深海港。一八八五年中戰(zhàn)法爭后,清政府決意“大治水師”。李鴻章也主張:“為保守畿疆計,尤宜先從旅順下手。”他說:“鐵艦收泊之區(qū),必須有大石塢預備修理,西報所譏有鳥無籠,即是有船無塢之說,故修塢為至急至要之事。”注1到一八九O年,在內(nèi)澳東岸所建之大船塢全部竣工。這是一項大工程,當時被稱為“海軍根本”注2,“其規(guī)模宏敞,實為中國塢澳之冠”。注3 在建港的同時,還陸續(xù)修建海岸炮臺多座。戰(zhàn)爭爆發(fā)后,又臨時增修了一些炮臺。在東西兩岸諸炮臺中,“以黃金山炮臺為第一堅固,置三百六十次(度)回轉(zhuǎn)自在大炮,海面攻之甚難。”注4著名愛國詩人黃遵憲曾有詩贊旅順口之險要:“海水一泓煙九點,壯哉此地實天險!炮臺屹立如虎闞,紅衣大將威望儼。”但又指出:“鯨鵬相
旅順口之險要,不僅在于口門嚴實,也在于有“山列屏障”。注6港澳背靠群山,峰巒蜿蜒起伏,呈半月之形,猶如天然城郭,拱環(huán)旅順后路。主要山峰上皆設(shè)置炮臺,以老虎澗山為界,劃分為東、西兩個方面炮臺群,是為旅順后路炮臺。其炮位如下頁表注7。由下表可知,旅順后路炮臺可算是綿密無間,“且山頂峻嶒,連絡(luò)不斷,炮門盡皆向敵,實屬形勝天然”。注8 防守旅順海岸炮臺的清軍,原先只有親慶軍六營。其中,記名提督黃仕林率三營駐東岸:中營守黃金山炮臺及人字墻;前營守摸珠礁炮臺;正營守老礪嘴炮臺。記名總兵張光前率三營駐西岸:后營守老虎尾及威遠炮臺;副營守蠻子營炮臺;右營守饅頭山及城頭山炮臺。戰(zhàn)爭爆發(fā)后,黃仕林增募副前營,張光前增募副后營,各成四營,共八營四千一百人。注9 旅順后路各炮臺,原由四川提督宋慶率毅軍駐守。后以毅軍陸續(xù)調(diào)走,旅順后路空虛,李鴻章請旨令臨元鎮(zhèn)總兵姜桂題招募桂字軍,記名提督程允和招募和宇軍,各成三營半。和字軍駐守椅子山至松樹山一線,包括椅子山、案子山、望臺北及松樹山炮臺,桂字軍駐守二龍山至蟠桃山一線,包括二龍山、雞冠山炮臺及蟠桃山等臨時炮臺。姜、程以日軍登陸花園口,旅順兵單,不夠分布,共商于旅順前敵營務(wù)處道員龔照玙,“將程之半營并歸姜部,程添一營,并成各帶四營”。注10得到李鴻章的批準。于是,姜桂題帶桂字軍四營,程允和帶和字軍四營,共八營四千人。十一月初,清政府又派記名提督衛(wèi)汝成率成字軍五營及馬隊一小隊乘輪赴援,以加強旅順后路的防御。成字軍五營系分乘兩輪赴旅:海定輪載三營一千六百七十二人注11;圖南輪載兩營一千三百三十六名。注12共三千零八人。注13衛(wèi)汝成抵旅順后,率部駐白玉山東麓,作為旅順后路的總預備隊。此外,金州、大連灣失守后,連順、徐邦道及趙懷業(yè)皆率部來旅。連順的制兵步騎五百八十人,在金州戰(zhàn)斗中損失很重。據(jù)日方記載:金州“敵軍死傷甚多,或死于城外郊原,或跳入護城河自盡,或因進退無路而被俘。”原在城內(nèi)的“敵軍死者數(shù)十名,傷者不下百余名,俘虜二百名內(nèi)外。”注14可見,連順所部人本不多,經(jīng)此戰(zhàn)后所剩無幾。他帶殘兵至旅順后,便于十一月十一日乘船至復州注15,沒有參加旅順戰(zhàn)斗。徐邦道的拱衛(wèi)軍,在十一月五、六兩天的激戰(zhàn)中,也損失較重,以減員二成計,尚余一千四百人。趙懷業(yè)的懷字軍中,趙鼎臣二哨損失較大,其余六營在撤離大連灣時也有減員,還有一千八百人。銘軍六哨,來旅者有四百人。注16這樣,防守旅順后路的兵力達到了一萬零六百人。 清軍駐守旅順的總兵力為一萬四千七百人,其數(shù)量不能算少,若能各將同心,指揮得力,是不易攻破的。日軍第一師團長山地元治也是這樣估計的。據(jù)日方記載:在進攻旅順之前,山地元治的副官預先編制了一份五百人的敢死隊名冊,山地認為不夠,副官又增加五百人,他仍說“不足’,及增至一千五百人,“始頷首曰可”。注17可 事實上,當時一些熟悉內(nèi)情的官員,都料定旅順必失無疑。李鴻章則把不失旅順的希望寄托于“諸將才能”。他在致龔照玙電中說:“希與張(光前)、姜(桂題)、程(允和)酌之,諸將要知此系背水陣,除同心合力戰(zhàn)守外,別無他法。”注18龔照玙以道員任旅順前敵營務(wù)處兼船塢工程總辦,代北洋大臣節(jié)度,“盡護諸將,實即隱帥旅 旅順先是有五統(tǒng)領(lǐng),即姜桂題、張光前、黃仕林、程允和和衛(wèi)汝成。后又增加趙懷業(yè)和徐邦道,成為七統(tǒng)領(lǐng)。七統(tǒng)領(lǐng)不相系屬,各行其事,怎能御敵?張光前“恐不能和衷,致誤大事”,便與黃仕林、程允和、衛(wèi)妝成等共議,公推姜桂題為總統(tǒng),“一切聽其調(diào)度,同心協(xié)力”,希望“可以支持大局”。注23然姜桂題出身行伍,目不識丁,“生平未嘗把卷”注24,且才本中庸,難有作為,終未能改變“諸軍皆觀望坐視”注25的局面。他戰(zhàn)守無策,只是一味地告援。先馳書于盛宣懷,“刻間旅洋萬分吃重,惟望大鼎力轉(zhuǎn)懇中堂格外關(guān)系大局,速設(shè)良策。”注26繼又致書于李鴻章:“刻下,賊既踞金,勢必乘勝進犯旅順。前路已無兵攔阻。職鎮(zhèn)等會商,除緊守長墻土炮臺,別無良策。然外無援應(yīng),縱竭力守御,亦難日久持撐。”注27其實,這種防御方法正是自敗之道。時人指出:“方旅順兵事之棘也,諸將不布遠勢而跼于自守。當十月初旬,即經(jīng)營扼后山之計,循老礪嘴后炮臺北,沿山北趨,順山勢折而西,又稍北屬至元寶房藥庫之東、水師營之南,逾椅子山炮臺再西,而南抵洋沱凹,直走黑沙溝之北,邐迤包三面若半環(huán)形,依陸路炮臺,嚴軍自守。其無炮臺之處,彌以行營炮;行營炮之隙,護以槍隊,循山高下,補以土壘。當倭兵踞南關(guān)嶺后,旅順諸營自留守海岸炮臺勇丁以外,盡數(shù)分布后山,即支行帳以宿。而備多力分,牽掣既多,敵人轉(zhuǎn)得蹈我瑕隙。”注28把這一辦法用于防守海岸線,更是難以行得通的。駐守旅順口西岸的張光前 旅順諸將慌亂無計之日,正是朝廷急籌對策之時。先是清政 府鑒于日軍既突破鴨綠江防,又從花園口登陸,敵氛日逼,便于十一月二日成立了督辦軍務(wù)處。及至金州和大連灣失守,督辦軍務(wù)處接報大驚。當天,以“旅順勢甚孤危”,決定派廣東提督唐仁廉“前往督率諸將盡力戰(zhàn)守”。注30派唐仁廉去旅順督率諸將,本是李鴻章在此前一天提出的建議,認為旅防“各軍無人督率,號令不齊”,“得唐去鼓勵督率,定能同心御侮”。注31督辦軍務(wù)處諸大臣正在束手之時,也想不出別的高招兒,只好同意。實際上,盡管唐仁廉“勇氣勃勃”,且“頗有遠慮”,但一木終難支撐將傾之大廈。故翁同龢于是日在日記中寫道:“請派唐仁廉赴旅順,許之。唐以只身蹈海,何濟于事哉?”注32后因沒有去旅順之船,又改令唐仁廉赴奉天,為宋慶后路。 與此同時,督辦軍務(wù)處又提出命李鴻章催令登萊青鎮(zhèn)總兵章高元率嵩武軍八營“設(shè)法東渡”注33援旅。李鴻章復電答以:“輪船、民船皆難冒險運旅。”注34于是,督辦軍務(wù)處又想出“以馬吉芬統(tǒng)帶鐵艦護送章高元八營赴旅”,并請旨諭李鴻章“面詢漢納根,妥籌辦理”。注35樞府諸臣面對嚴峻的形勢,已感到無計可施,只好寄希望于 十一月十日,李鴻章先與漢納根會晤。漢納根提出,海軍六船只定、鎮(zhèn)可恃,倭既據(jù)金、灣,其快船、雷艇必聚大連灣海澳,時在旅口游弋。我艦挾運船往旅,必有大戰(zhàn),以寡敵眾,定、鎮(zhèn)難保,運船必毀。定、鎮(zhèn)若失,后難復振,力勸勿輕一擲,仍回威海與炮臺依護為妥。”李鴻章則認為:盡管馬吉芬“膽氣尚好”,但“目下情勢尚未敢任戰(zhàn)艦護兵之役。”注36十二日,李鴻章與漢納根、丁汝昌商談援旅事。漢納根提出三條意見:一、旅順“山徑險阻,現(xiàn)有二十一營注37分守前后,可以暫支,即冒險添兵往助,似無大益”;二、“旅口倭船游弋,運船斷不可往”;三、“金州北路一軍往攻,是以牽制敵勢,但敵眾我寡,難期制勝,章高元八營請由登州乘輪至營口前進,會合宋軍,氣力較厚”。丁汝昌也認為“若令護送運船,適以資敵”,與漢納 清廷聽到旅順“可以暫支”,又寄希望于北路進兵,便批準了三人商議的保旅方案。光緒諭李鴻章:“章高元八營著即由登州乘輪 赴營口,會合宋慶進剿。據(jù)稱旅順‘可以暫支’,惟前電有‘各炮臺防守可支半月,惟乏糧’等語。究竟如何饋運接濟?著李鴻章設(shè)法迅速辦理。”注39李鴻章一面雇鎮(zhèn)東商輪往旅順運糧,一面命丁汝昌率六艦由大沽徑趕旅順探巡。十三日晨,丁汝昌抵旅,了解旅順的布防情況后,即向旅順諸將提出:“須抽奮勇為迎擊之師,或出墻迎剿,或策應(yīng)吃緊之處。”當晚,丁汝昌以“羊頭窩(洼)、小平島倭均駐雷艇”,“六船不能在旅久泊,夜間恐至失事”注40,啟碇離旅,于十四日凌晨到威海。從此,旅順便與外間斷絕了聯(lián)系。 十五日,日軍便開始向旅順進逼了。 注1 《論旅順布置》,《李文忠公全集》,海軍函稿,第1卷,第17頁。 注2 姚錫光:《東方兵事紀略》,見《中日戰(zhàn)爭》(1),第35頁。 注3 薛福成:《出使英法義比四國日記》第4卷,第1頁。 注4 橋本海關(guān):《清日戰(zhàn)爭實記》第9卷,第295頁。 注5 《哀旅順》,《人境廬詩草》第8卷。 注6 張蔭桓:《三洲日記》第5卷,第10頁。 注7 此表主要根據(jù)日本參謀本部《明治二十七八年日清戰(zhàn)史》附錄56之《旅順口陸 注8 《英兵部蒲雷東方觀戰(zhàn)紀實》,《中東戰(zhàn)紀本末三編》第2卷,第17頁。 注9 《日清戰(zhàn)爭實記》的12編,第18頁。 注10 《龔照玙致津院電》,《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上),第233頁。 注11 《海定輪船裝運兵弁、軍械節(jié)略》,《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下),第332頁。 注12 《圖南輪船裝運部隊清單》,《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下),第321頁。 注13 按編制,步隊五營足額為2500人,另有馬小隊24人。因成字軍長夫、伙夫、馬夫、炮車夫等甚多,故超編近5OO人。 注14 《日清戰(zhàn)爭實記》第11編,第6、7--9頁。 注15 《盛京將軍裕祿奏報金州失守大概情形折》,《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2069)。第25卷,第14頁。 注16 《日清戰(zhàn)爭實記》第12編,第18頁。 注17 《日清戰(zhàn)爭實記》第12編,第1頁。 注18 《復旅順龔道》,《李文忠公全集》,電稿,第18卷,第26頁。 注19 姚錫光:《東方兵事紀略》,見(中日戰(zhàn)爭)(1),第36頁。 注20 《查參龔照玙片》,《李文忠公全集》,奏稿,第79卷,第36頁。 注21 《張光前致盛宣懷函》,《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下),第326頁。 注22 《刑部奏審明失守旅順之龔照玙按例定擬折》,《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 注23 《張光前致盛宣懷函》,《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下),第326頁。 注24 林紓:《昭武上將軍姜公家傳》,見《碑傳補》,卷末,第15頁。 注25 《張光前致盛宣懷函》,《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下),第336頁。 注26 《姜桂題等致盛宣懷函》,《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下),第327頁。 注27 《姜桂題等致李鴻章函》,《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下),第335頁。 注28 姚錫光:《東方兵事紀略》,見《中日戰(zhàn)爭》(1),第40頁。 注29 《張光前致盛直懷函》,《盛檔.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下),第326頁。 注30 《軍機處電寄李鴻章諭旨》,《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1928),第23卷,第28頁。 注31 《北洋大臣致督辦軍務(wù)處電》,《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1921),第23卷,第25頁。 注32 《翁文恭公日記》,甲午十月初一日、十一日。 注33 《軍機處電寄李鴻章諭旨》,《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1928),第23卷,第28頁。 注34 《北洋大臣來電》,《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1932),第23卷,第29頁。 注35 《軍機處電寄李鴻章諭旨》,《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1935),第23卷,第30頁。 注36 《北洋大臣來電》,《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1938),第23卷,第31頁。 注37 漢納根所說之二十一營,系單指駐旅部隊而言,并不包括懷字軍和拱衛(wèi)軍。 注38 《北洋大臣來電》,《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1950),第23卷,第43頁。 注39 《軍機處電寄李鴻章諭旨》,《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1956),第24卷,第2頁。 注40 《北洋大臣來電》,《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1960),第24卷,第3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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