殽之戰(zhàn)
公元前7世紀(jì)的上半葉,秦和晉都是強(qiáng)大的諸侯國,兩國曾為友好相處。
秦,本是中原西部的一個小國,周平王東遷時,才封秦襄公為諸侯。經(jīng)過九代國君的100多年的慘淡經(jīng)營,秦國國力逐漸強(qiáng)盛,實力不斷擴(kuò)展,企圖在中原稱霸。 晉獻(xiàn)公有五子,長子申生因故被迫自殺,次子重耳被逼在外流亡19年。重耳流亡途中,歷盡千辛萬苦;在鄭國受過非禮的對待,到了秦國,才得到秦穆公的幫助,并娶穆公女文贏為妻。后來,重耳回到晉國,登上君位,整頓內(nèi)政,增強(qiáng)國力,成為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 公元前630年,即發(fā)生肴之戰(zhàn)的前兩年,晉文公借口報鄭文公對他無禮、以及在城濮之戰(zhàn)中助楚背晉之仇,與秦聯(lián)合圍鄭。鄭派大夫燭之武勸退秦師,瓦解了秦晉聯(lián)盟。后來秦背晉私與鄭國結(jié)盟,派大夫杞子、逢孫、揚(yáng)孫三人帶兵駐扎鄭國,表面上代鄭設(shè)防,實際上一方面控制鄭國,一方面對付晉國。為此秦晉的矛盾日益加劇。 公元前628年,晉文公、鄭文公相繼去世。這時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情況:一是晉國正值國喪,新君尚未即位;二是新即位的鄭國國君鄭穆公親晉,可能會危及秦的利益。秦穆公想發(fā)兵襲鄭,認(rèn)為杞子等三人可做內(nèi)應(yīng),勝利較有把握。 為此,秦穆公征求蹇叔的意見。蹇叔據(jù)理勸阻,秦穆公不聽,終于決定發(fā)兵襲鄭。未曾料到鄭國已有準(zhǔn)備,加上秦軍自身的錯誤,襲鄭失敗,不得不退兵西歸。晉乘機(jī)在肴山追擊秦軍,秦軍大敗,三帥被虜。這就是所謂肴之戰(zhàn),以秦敗晉勝而結(jié)束。 【原文】 冬,晉文公卒。庚辰,將殯于曲沃;出絳,柩有聲如牛。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將有西師過軼我;擊之,必大捷焉。” 杞子自鄭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遠(yuǎn),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遠(yuǎn)主備之,無乃不可乎?師之所為,鄭必知之,勤而無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誰不知?”公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于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公使謂之曰:“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 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御師必于肴。肴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風(fēng)雨也。必死是間,余收爾骨焉。” 秦師遂東。 三十三年春,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胃而下,超乘者三百乘。王孫滿尚幼,觀之,言于王曰:“秦師輕而無禮,必敗。輕則寡謀,無禮則脫。入險而脫,又不能謀,能無敗乎?”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于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步師出于敝邑,敢犒從者。不腆敝邑,為從者之淹,居則具一日之積,行則備一夕之衛(wèi)。”且使遽告于鄭。 鄭穆公使視客館,則束載、厲兵、秣馬矣。使皇武子辭焉,曰:“吾子淹久于敝邑,唯是脯資餼牽竭矣。為吾子之將行也,鄭之有原圃,猶秦之有具囿也,吾子取其麋鹿,以閑敝邑,若何?”杞子奔齊,逢孫、楊孫奔宋。孟明曰:“鄭有備矣,不可冀也。攻之不克,圍之不繼,吾其還也。”滅滑而還。 晉原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v故,患生;違天,不祥。必伐秦師!”欒枝曰:“未報秦施而伐其師,其為死君乎?”先軫曰:“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秦則無禮,何施之為?吾聞之:‘一日縱敵,數(shù)世之患也’。謀及子孫,可謂死君乎!”遂發(fā)命,遽興姜戎。子墨衰绖,梁弘御戎,萊駒為右。 夏四月辛巳,敗秦師于肴,獲百里孟明視、西乞術(shù)、白乙丙以歸。遂墨以葬文公,晉于是始墨。 文嬴請三帥,曰:“彼實構(gòu)吾二君,寡君若得而食之,不厭,君何辱討焉?使歸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公許之。先軫朝,問秦囚。公曰:“夫人請之,吾舍之矣。”先軫怒曰:“武夫力而拘諸原,婦人暫而免諸國,墮軍實而長寇仇,亡無日矣!”不顧而唾。 公使陽處父追之,及諸河,則在舟中矣。釋左驂,以公命贈孟明。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累臣釁鼓,使歸就戮于秦,寡君之以為戮,死且不朽。若從君惠而免之,三年將拜君賜。” 秦伯素服郊次,鄉(xiāng)師而哭,曰:“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曰:“孤之過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 【譯文】 杞子從鄭國派人向秦國報告說:“鄭國人讓我掌管他們國都北門的鑰匙,如果偷偷派兵來襲擊,鄭國的國都就可以得到了。”秦穆公為這事征求蹇叔的意見。蹇叔說:“興師動眾去襲擊遠(yuǎn)方(的國家),不是我所聽說過的。軍隊勞累不堪,力量消耗盡了,遠(yuǎn)方的君主防備著我們??峙虏豢梢园桑浚ㄎ覀儯┸婈牭男袆?,鄭國一定會知道,勞師動眾而無所得,士兵們必然產(chǎn)生怨恨之心。況且行軍千里,誰會不知道呢?”秦穆公謝絕(蹇叔的勸告)。召集孟明、西乞、白乙,派他們帶兵從東門外出發(fā)。蹇叔為這事哭著說:“孟明,我今天看著軍隊出征,卻看不到你們回來?。?#8221;秦穆公(聽了)派人對他說:“你知道什么?。偃缒阒唬┗钇呤畾q,你墳上的樹早就長得有合抱粗了!” 蹇叔的兒子加入這次出征的軍隊,(蹇叔)哭著送他說:“晉國人必然在肴山設(shè)伏兵截?fù)粑覀兊能婈?。肴有南北兩座山:南面一座是夏朝國君皋的墓地;北面一座山是周文王避過風(fēng)雨的地方。(你)一定會死在這兩座山之間的峽谷中,我準(zhǔn)備到那里去收你的尸骨!” 秦國的軍隊于是向東進(jìn)發(fā)了。 ?。斮夜┤甏禾欤剀娊?jīng)過周都城的北門。(兵車上)左右兩邊的戰(zhàn)士都脫下戰(zhàn)盔,下車(致敬),接著有三百輛兵車的戰(zhàn)士跳躍著登上戰(zhàn)車。王孫滿這時還小,看到這種情形,向周王說:“秦國的軍隊輕狂而不講禮貌,一定會失敗。輕狂就少謀略,沒禮貌就紀(jì)律不嚴(yán)。進(jìn)入險境而紀(jì)律不嚴(yán),又缺少謀略,能不失敗嗎?”經(jīng)過滑國的時候,鄭國商人弦高將要到周都城去做買賣,在這里遇到秦軍。(弦高)先送上四張熟牛皮,再送十二頭牛慰勞秦軍,說:“敝國國君聽說你們將要行軍經(jīng)過敝國,冒昧地來慰勞您的部下。敝國不富裕,(但)您的部下要久住,住一天就供給一天的食糧;要走,就準(zhǔn)備好那一夜的保衛(wèi)工作。”并且派人立即去鄭國報信。 鄭穆公派人到賓館察看,(原來杞子及其部下)已經(jīng)捆好了行裝,磨快了兵器,喂飽了馬匹(準(zhǔn)備好做秦軍的內(nèi)應(yīng))。(鄭穆公)派皇武子去致辭,說:“你們在敝國居住的時間很長了,只是敝國吃的東西快完了。你們也該要走了吧。鄭國有獸園,秦國也有獸園,你們回到本國的獸園中去獵取麋鹿,讓敝國得到安寧,怎么樣?”(于是)杞子逃到劉國、逢孫、揚(yáng)孫逃到宋國。孟明說:“鄭國有準(zhǔn)備了,不能指望什么了。進(jìn)攻不能取勝,包圍又沒有后援的軍隊,我們還是回去吧!”(于是)滅掉滑國就回秦國去了。 晉國的原軫說:“秦國違背蹇叔的意見,因為貪得無厭而使老百姓勞苦不堪,(這是)上天送給我們的好機(jī)會。送上門的好機(jī)會不能放棄,敵人不能輕易放過。放走了敵人,就會產(chǎn)生后患,違背了天意,就會不吉利。一定要討伐秦軍!”欒枝說:“沒有報答秦國的恩惠而去攻打它的軍隊,難道(心目中)還有已死的國君嗎?”先軫說:“秦國不為我們的新喪舉哀,卻討伐我們的同姓之國,秦國就是無禮,我們還報什么恩呢?我聽說過:‘一旦放走了敵人,會給后世幾代人留下禍患’。為后世子孫考慮,可說是為了已死的國君吧!”于是發(fā)布命令,立即調(diào)動姜戎的軍隊。晉襄公把白色的孝服染成黑色,梁弘為他駕御兵車,萊駒擔(dān)任車右武士。這一年夏季四月十三日這一天,(晉軍)在肴山打敗了秦軍,俘虜了秦軍三帥孟明視、西乞術(shù)、白乙丙而回。于是就穿著黑衣服給晉文公送葬,晉國從此以黑衣服為喪服。 (晉文公的夫人)文嬴向晉襄公請求把秦國的三個將帥放回去,說:“他們的確是離間了我們秦晉兩國國君的關(guān)系。秦穆公如果得到這三個人,就是吃了他們的肉都不解恨,何勞您去懲罰他們呢?讓他們回到秦國去受刑,以滿足秦穆公的心愿,怎么樣?”晉襄公答應(yīng)了她。先軫朝見襄公,問起秦國的囚徒哪里去了。襄公說:“夫人為這事情請求我,我把他們放了。”先軫憤怒地說:“戰(zhàn)士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們從戰(zhàn)場上抓回來,婦人幾句謊話就把他們放走,毀了自己的戰(zhàn)果而助長了敵人的氣焰,亡國沒有幾天了!”不回頭就(對著襄公)吐了口唾沫。晉襄公派陽處父去追孟明等人,追到河邊,(孟明等人)已登舟離岸了。陽處父解下車左邊的驂馬,(假托)晉襄公的名義贈給孟明。孟明(在船上)叩頭說:“貴國國君寬宏大量,不把我們這些俘虜?shù)难磕☉?zhàn)鼓,讓我們回到秦國去受死刑,如果國君把我們殺死,死了也不會忘記(這次的失敗)。如果尊從晉君的好意赦免了我們,三年后將要來拜謝晉軍的恩賜!” 秦穆公穿著白色的衣服在郊外等候,對著被釋放回來的將士哭著說:“我違背了蹇叔的勸告,讓你們受了委屈,這是我的罪過。”沒有廢棄孟明,(秦穆公)說:“這是我的錯誤,大夫有什么罪呵!況且我不會因為一次過失而抹殺他的大功勞。”
一、古今異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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