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寫教育敘事

編寫 李德勤

近年來，人們逐漸認識到，教育科研不能簡單照搬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行動研究、質(zhì)的研究、案例 研究等方法得到了越來越廣泛的認可。

教育敘事研究作為質(zhì)的研究方法的一種運用形式也逐漸引起人們的重視。

一、什么是教育敘事研究

教育敘事研究是研究者以敘事、講故事的方式表達對教育的理解和解釋。它不直接定義教育是什么，也不直接規(guī)定教育應該怎么做，它只是給讀者講一個或多個教育故事，讓讀者從故事中體驗教育是什么或應該怎么做。

二、教育敘事研究的特點

1.研究性——以"質(zhì)的研究"為方法論

   2.敘事性——以教師的生活故事為研究對象

   3.教育性——由解說者描述和分析教育教學現(xiàn)象和規(guī)律

三、教師敘事研究的內(nèi)容

1.研究教師的教育思想

2.研究教師的教育活動

3.研究教師的教育對象

四、教師敘事研究的過程

1.確定研究問題

2.選擇研究對象

3.進入研究現(xiàn)場

4.進行觀察訪談

5.整理分析資料

6.撰寫研究報告

五、敘事研究報告的書寫

敘事研究報告既要詳盡描述，又要整體分析，特別要創(chuàng)設出一種"現(xiàn)場感"，把教師的生活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從而使教師的生活故事煥發(fā)出理性的光輝、智慧的魅力，使教師的生活世界走向人文的殿堂、靈魂的升華。

教育敘事研究案例之一：

老師，我能給您照張像嗎？

淄博師范附屬小學 馬剛

當講到小學二年級《觀察物體》一節(jié)時，為了激發(fā)學生學習興趣，給學生形成正確表象，我精心設計了這樣一個情境：展示一輛玩具車，請同學模擬從四個不同方向照一張像，看看能照出什么？

課堂實施時，學生異常活躍。但我發(fā)現(xiàn)一個小女孩坐著不動。我問她為什么時，她的回答很是出乎我的意料。她說：“為什么給一輛玩具車照相呀？老師，我能給您照張像嗎？”

我又問：“你為什么這樣想呢？”

她說：“給玩具車照相，那不是在浪費膠卷嗎？要是給您照，我就能有您的照片了，那多有意思。”

我暗想，這個提議倒不錯，老師既能參與到學生中去，學生也能得到同樣的體驗效果。我痛快地答應了她。小姑娘的興致馬上來了。

下課后，我一直在琢磨這個小插曲。小女孩的說法合情合理。老師備課時，更多關注的是怎樣實現(xiàn)教學目標，怎樣選擇一個學生感興趣的道具，并不過多去考慮它是否具有現(xiàn)實意義。我在過去也不知做出過多少這樣的設計，今天終于被學生的一句話點醒了。課堂不應是一個理想化的世外桃園，我們所教的學生也不應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行者。我們所需要的課堂是一個五彩繽紛的、充滿人情味的空間，做人的道理，處事的原則與方法融合于知識的形成過程之中，變單一的教學目標為多層次教學目標。這對于我來說也許是個很大的挑戰(zhàn)，但我決心一試。

（編者按：教師寫自己的教育敘事，不一定要長篇，一個小火花，一個小沖突，一件小事、一點回憶與反思，都可以寫下來。這樣，日積月累，積少成多，堅持數(shù)年，必有成效。）

教育敘事研究案例之二：

“花生”還是“蘋果”？

淄博師范附小 李克男 語文教師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開始學習第四組課文《落花生》，這是許地山先生的名作，也是我非常喜歡的一篇文章。課文內(nèi)容已經(jīng)是爛熟于心，講起來自認為是輕車熟路。

（旁批：一個”自認為輕車熟路”就為后面的故事做了鋪墊）

我首先給孩子們介紹了一番許地山先生，孩子們還是蠻有興趣的。按照課前的計劃，然后是標記生字詞，給孩子們范讀課文，自由讀，分角色讀，隨著大家對課文越來越熟悉，課堂也逐漸進入高潮。

“同學們，下面請大家把你認為含義最深的句子畫下來，并想想父親贊美了花生怎樣的品質(zhì)。”我笑著給大家布置任務。隨后，教室里頓時安靜下來，同學們開始忙碌起來，有的在書上做著標注，有的在靜靜思考。

“老師，我畫的是這一部分‘花生的價錢便宜，誰都可以買來吃，誰都喜歡吃。這就是花生的好處。’我覺得這里寫出了花生是一種好吃的食品，而且又非常便宜，說明了花生很實用”。一個學生站起來回答。

“很好！”我微笑著點點頭，“但是不是更應該從父親的話里想一想，贊美了花生的怎樣品質(zhì)。”

這時，好多同學開始舉手，前邊的幾個同學把手舉得老高，唯恐老師看不到。

“老師，我畫的是‘花生的好處很多，有一樣最可貴，它的果實埋在地里，不象桃子、石榴、蘋果那樣，把鮮紅嫩綠的果實高高掛在枝頭上，使人一見就生愛慕之心。你們看他矮矮地長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來他有沒有果實，必須挖起來才知道’，我覺得這里贊美了花生不象蘋果那樣，愛慕虛榮，默默無聞的好品質(zhì)。”

“你理解的真好！”我對這個同學豎起了大拇指。

同學們更踴躍了，好多同學“我我我的”叫成一片。

又一個同學站起來回答，“老師，我畫的是‘你們要象花生，他雖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不是外表好看而沒有實用的東西。’我覺得這里贊美了花生雖然外表不好看，但卻很實用，不象蘋果那樣只是外表好看，我們就要做這樣的人。”

(旁批：以上對課堂的具體情景做了深刻細膩的描寫，讓我能遙隔著時間、空間，觸摸到當時整個課堂，感覺到整個教室里民主活躍的氣氛)

我剛要說好。              

正在這時，突然有一個同學站了起來，“老師，我覺得他們說的不對，蘋果、桃子有什么不好？他們既好看，又好吃，我覺得他們比花生要好。我們應該做既講體面又對別人有好處的人。”

（旁批：基于真實的教學情景，一個教學沖突出現(xiàn)了，這成為我們這個敘事報告的核心部分，因為如果沒有他的出現(xiàn)，我們的課堂就是和平常的課堂相差不大，有了故事沖突才引人入勝）

教室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我的心里也一陣緊張，下意識的從講桌上摸起了教師用書（旁批：我一般是不看教師用書的），我快速翻到《落花生》這一課，書上不也正是這樣嗎？贊美花生的實用、默默無聞、不是只講體面的。

這時，又有幾個同學嚷：“老師，我也是覺得花生不如蘋果和桃子，他們既體面又實用。我最愛吃了！”

“沒想到竟然發(fā)生了這種事，多少年來都是贊美花生的默默無聞，怎么這里又成了蘋果和桃子好呢？怎么辦？”我暗暗問自己。

（旁批：這樣一個平時沒有想到的問題居然引起那么多同學的共鳴，作為老師，根據(jù)課堂情況進行了及時的反思，這樣的一個心理過程，在敘事報告中寫出來是很重要的，就相當于把我們的隱性的認識顯性化，大家可以一起share了）

“但是大家說的也對啊，蘋果和桃子就是既好看又好吃的食品，這沒有什么不對??！這可怎樣引導呢？”

（旁批：疑問？怎樣引導？呵呵，看到這里，我也想知道，怎樣去引導）

我又想：先像花生那樣做一個實用的人，然后再做到既將體面又實用，不是更好嗎？

于是，我對大家說：“剛才這些同學說的很好！蘋果和桃子是既好看又好吃，但是課文里面并沒有光贊美花生而貶低蘋果和桃子，我們做人，首先要做花生那樣實用不求外表，然后做到既講體面，又對別人有好處更好！”

（旁批：通過“首先”到“然后”就把這樣一個棘手的問題差不多解決了，嗯～是個好主意）

課的最后，我讓大家把學了本課的感受寫在日記本上。

下午剛上班，語文課代表把日記本送到了我的辦公室，我翻開一本，上面寫道：“學了這篇課文，我覺得我們應該象花生那樣實用而不炫耀自己，但我們更應該象蘋果那樣既好看又好吃，做一個既講體面而又對別人有好處的人！”

（旁批：教學的成果在學生的日記中得到了體現(xiàn)，我想這將是對教師最大的鼓勵?。?span lang=EN-US>

我飛快的用紅筆在上面打了一個大大的“優(yōu)”，接著又翻開了第二本。

旁批：本篇敘事報告，充分采用深描的手法（就象我們照相，來個特寫一樣），把整個教學過程和氣氛展示在了我們眼前，這便是一個成功的敘事報告，其中并不需要什么大的道理和一些教學原理，這些都不是通過教師口頭說的，都蘊涵在整個教學過程之中，教師在處理突如其來的學生的問題的時候，采取的策略，積極的進行反思，都已成功的貫徹了新的教學理念和思想。

通過這樣的教學反思，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我們新的教學研究問題，比如：學生對花生和蘋果的認識的轉變，（和我們以前學習那課時相比，我們并沒有想到說我們也要體面），這個轉變是不是從一個側面反應了時代對學生的影響，而這種影響還有很多很多。我們教師是不是可以進行研究？

如果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待問題的話，我們又可以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學生越來越能表達自己了，勇于表現(xiàn)自己了。這些都和什么有關系呢？可能學生性格，所處的家庭環(huán)境，任課老師當時對此的反應……這個問題恐怕又是需要我們?nèi)パ芯亢吞接懙牧??？梢姡钪胁皇菦]有研究的主題，處處都是，就看我們怎么去挖掘，敘事研究為我們提供了擦亮慧眼的機會！

——上海師范大學教育技術系03級研究生洋溢旁批

教育敘事研究案例之三：

六天的感悟
參加英特爾®未來教育培訓班總結

柳鐵一中黃大海

短短的6天，“痛并快樂”的6天，搞不清楚上午和下午的6天，讓我體驗到了一種全新的教育理念。經(jīng)過繁忙和緊張的學習，當完成了眾多前所未有學習項目時，既感輕松又感到肩上擔子的沉重。在這次學習活動過程中，我有以下幾點體會：
    一、剛開始進入培訓班教室，環(huán)顧一下，論年齡，無人出我右者。猛然覺得學習未來的、高科技的東西應該是年輕人的事了，我還來這里湊什么熱鬧呢？當下就有了一種打退堂鼓的想法?？蛇@是學校的決定的學習名單，我也只有硬著頭皮撐下去了┉┉

第一天， 茫然，想打退堂鼓的念頭始終不斷。
第二天， 分不清上午和下午。
第三天， “痛苦并快樂”，但痛苦大于快樂。
第四天， 沒有時間觀念，沒有饑餓的感覺。
第五天， “痛苦并快樂”，但快樂大于痛苦。
第六天， 愉悅，輕松┉┉沉重┉┉輕松┉┉沉重┉┉？

     通過學習，我不由想起國畫大師齊白石的故事來。國畫大師齊白石55歲時進京賣畫，雖然他自以為畫作深得古賢青藤、八大、原濟之神韻，卻不被世人賞識。一天，大畫家陳師曾發(fā)現(xiàn)了齊畫后對齊白石說：“很有味道！酷似八大、青藤、大滌子、猶如先賢在世┉┉如果稍加變通，定會錦上添花。”陳師曾的一番真知灼見，令齊白石痛下“衰年變法”之決心。就這樣，齊白石以晚年之軀進入了他的“變法”期。這時期，齊白石最多是借鑒吳昌碩，他對吳畫進行了仔仔細細反反復復的研究，進行“背臨”，還把吳昌碩的一段關于作畫的語錄抄寫貼在床頭，早晨起床后和晚上睡覺前都要默誦一遍。不久，齊白石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終于從一個嫻熟的民間畫匠蛻變?yōu)橐晃淮笃鞯奈娜水嫾摇?span lang=EN-US>

    雖然我們不可能與大師比肩，但我想我們今天對這種新的教育教學理念，新的教育教學技術的學習，有如當年大師的“衰年變法”，也許今天的學習就是我們由教書匠蛻變?yōu)榻逃遥ɑ蛑辽偈沁m應時代發(fā)展的人民教師）的一個轉折點！

二、從此有了一種全新教育理念的雛形。教育觀念的改變是發(fā)展未來教育的關健。英特爾未來教育把我們帶進了未來教育的嶄新世界。
    1、注重學習過程
    目前我們的考試都由一份標準答案的試卷來衡量教與學的質(zhì)量。這樣只注重學習結果必然是嚴重地阻礙了學生創(chuàng)新精神和實踐能力的培養(yǎng)。英特爾未來教育倡導注重學習過程、由教師對學生評價轉變?yōu)閷W生自評和師生共評相結合等等的教育評價體系。激勵學生利用現(xiàn)代化環(huán)境協(xié)作，自主地進行探究、實踐、思考、綜合運用、問題解決等高級智慧活動，從而更好地培養(yǎng)學生創(chuàng)新精神和實踐能力。
    2、合作學習
    英特爾未來教育在整個教學環(huán)節(jié)中特別注重學生的團隊合作精神，這與我們的傳統(tǒng)教育有很大的不同，在平時的教學中，我們總是要求學生要獨立完成老師布置的各項作業(yè)，這樣會導致學生養(yǎng)成一種孤軍奮戰(zhàn)的習慣，脫離群體。英特爾未來教育提倡團隊協(xié)作、資源共享，在整個教學環(huán)節(jié)中通過互相討論、互相學習的濃烈氣氛。
    3、全新的教學模式：信息技術與學科教學的整合

信息時代的到來正在給教育帶來深刻的變化。教學的傳統(tǒng)觀念已經(jīng)受到?jīng)_擊，新的教學手段、模式終會導致一場新的教育革命。隨著計算機走進學校、家庭，教育也走向“全球一體化”，教室在“縮小”，但學校在“擴大”。英特爾未來教育培訓目標正是培訓老師如何在教學中有效地結合計算機，提高教學的基本技能，而使學生們提高學習的效率和學習成績。
4、強調(diào)通過探究性學習，培養(yǎng)學生創(chuàng)新思維能力和動手能力

“未來教育”課程的根本特性是所謂的“研究性學習”課程，是指學生基于自身興趣，在教師指導下，從自然、社會、網(wǎng)絡和學生自身生活中選擇和確定研究專題，主動地獲取知識、應用知識、解決問題的學習活動。

三、短短6天，學到了很多給人耳目一新的東西

1、體會到了一種全新的學習方法和教學理念：注重互交性、自主性學習，注重學習過程、合作學習，自主探究。
    2、學到了全新的教學模式：計算機技術和學科教學的整合。
    3、學會了制作多媒體演示文稿發(fā)布研究成果，學會了如何創(chuàng)制和評價網(wǎng)站。
    4、給研究性學習插上了飛翔的翅膀！
    過去的兩年里，我也參加了學校的研究性學習課題，也曾指導學生進行研究性學習的課題，可是方法、手段、理念、效果等都不太理想，就是找不到突破點，可以說一直徘徊不前?，F(xiàn)在通過學習，看到了研究性學習的前景、曙光，得到了一種全新的觀念一種全新的方法、一種全新的手段！
    5、擴大了學習交流的范圍。
    四、由于我在學習班里面年齡最大，各方面的反應都可能要比年輕人要慢一點，在這短短6天學的東西還需要有一個消化的過程，因此，盡管對這次的學習感慨良多，但一時還無法總結（體會）完整，只能就此而已。

教育敘事研究案例之四：

十六號同學

作者：無名

辦公室里同事們閑聊的對象常是學生。那一年，開學不久，坐在對面的王老師新接一個班，才沒幾天就聽到她喜滋滋地說："我今年的運氣真好！這個班的家長也挺愿意配合，半生的素質(zhì)很整齊，尤其有一個學生，將來可能成為領袖人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讓王老師這么看好這個學生的未來？原來，當大部分一年級新生對學校都還不太熟時，這個學生竟然在班上發(fā)送自制的注音版學校地圖。王老師展開那張稚氣的手繪地圖，很得意地說："我從來沒遇到過這么有創(chuàng)意的學生！這張地圖讓他成為孩子王，但他一點都沒有霸氣，跟誰都合得來。才幾天時間，就顯現(xiàn)了十足的領袖氣質(zhì)，真是不容易！"王老師的運氣讓大家十分羨慕，"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本來就是人生的一大樂事??！我有點扼腕，我教自然課只教一到八班，王老師卻在九班。不能教到這種天才型的學生，真有點遺憾呢！

　　王老師本來就是個負責認真地老師，教到這一班更激起她百倍的愛。她不時向我們包裹班上學生的動態(tài)，那個未來可能當領袖的學生更是她的最愛。她常這樣引起話題："我們班那個十六號啊......"接著說的都是十分令人感動的、不太像7歲孩子做的事。這個神秘的十六號，曾把自己的飯分一半給飯盒打翻的同學；曾義正詞嚴地指責嘲笑別人跌倒的同學；曾在王老師感冒失聲時默默地泡一大壺胖大海加菊花......

　　我們已經(jīng)習慣把這個十六號稱作王老師的"寶貝"。據(jù)王老師說，十六號的爸爸只是退伍老兵，已六十歲了，媽媽又是領有殘障手冊的小兒麻痹癥患者。在家里爸媽幾乎沒時間管他，這個十六號還是樣樣比人強。每次談到這兒，我們都不免感嘆上天的安排；有的父母得花許多錢送孩子東學西學，深恐孩子輸在起跑點，但是孩子卻像扶不上墻的軟泥，一沒人叮嚀就全然失控。十六號的父母為生活奔波，忙得根本沒時間給孩子"加強"，但十六號的表現(xiàn)確實那么的好！

　　第二學期，原來教王老師班自然課的秦老師請假，為了親眼目睹這個神奇的十六號，我自告奮勇教他們班的自然課。第一堂課點名時，我仔細地看了看十六號。他穿著簇新的衣服，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讓人非常失望。這真的是王老師的寶貝十六號嗎？在一次仔細看看他的名牌：10916，沒錯啊！就是讓我如雷貫耳的十六號！我簡單地問了幾個上學期應該教過的概念，很多學生都舉手發(fā)言。我一直很期待十六號的回答，可是他從頭到尾只會呆呆地坐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盯著自己衣服上的紐扣。難道王老師整個學期的描述都是虛構的？我絕對不敢相信！沒有任何一個老師會做這么無聊的事！

　　不用幾天我就發(fā)現(xiàn)：這個十六號簡直是惡魔的化身！我?guī)缀鯖]節(jié)課都要調(diào)停他和同學間的糾紛：一下子是未經(jīng)許可拿同學的東西，一下子是粗手粗腳碰到同學不肯承認。他似乎非常容易動怒，一生氣起來，周圍的同學都遭殃。我對孩子的容忍度已經(jīng)算高的，但也已經(jīng)氣得快打人。有幾次我無計可施，只能從他背后緊緊地抱住他，希望他別又對同學動手動腳。我可以感覺到他本僵硬的身體，在我的懷里慢慢地放松，從我懷里掙脫出去后，他會較為安分些，但也不能維持太久。上過幾堂課，我心中的疑惑已經(jīng)多得快把我淹沒，我實在不敢問王老師是怎么一回事？我很謹慎地回答王老師的問題："我們班還好吧？有沒有什么問題？"我很留意地觀察王老師的容顏，在她的臉上，看不出特別的煩躁，我無法從中推斷十六號是否也造成了她的閑擾。因為參加研習中心的一項長期研究計劃，所以這一學期我很少在辦公室呆著。不時去上課，就是去找資料，我很少再加入辦公室中分享經(jīng)驗的對話，所以也沒再聽到十六號神奇的事跡。另一方面，我實在不好意思問：為什么十六號表現(xiàn)這么差？我總會想到"桔生淮北而為枳"的典故，按照理論，從學生可以看到老師的影子。十六號如果真的在王老師面前和在握面前有這么大的差異，那不是表示我教得不夠?qū)I(yè)？一想到這點，就讓我心里非常不安。我像穿新衣的國王，生怕別人戳破謊言，發(fā)現(xiàn)真相，直到真正的問題是在我身上。

　　我有些后悔接了秦老師的工作，如果不接，也許我可以聽到更多有關十六號的"報道"?？梢源_定的是，我一定不用常常生自己的氣，氣這個十六號打斷我上課，把我的教室弄得雞飛狗跳。然而，我從來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老師，既然問題時出在我身上，就得在別人發(fā)現(xiàn)起岸趕快補救，我想好好改變我的態(tài)度。于是，我對十六號用了加倍的心力，兩節(jié)課的下課時間，我把他身邊。有時不斷地逗他說話，有時請他幫我做事情。當我提出一個問題時，我總會把眼神轉向他，一種非常溫柔、期待的眼神。我的問題不難，又在提問時加了許多暗示，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其他的同學老早舉著手揮舞著，急切地希望我趕快點他們起來發(fā)言。我常把教室的氣氛弄得像一鍋沸騰的水，因為我在等，希望十六號能主動舉手發(fā)言，恢復他應有的表現(xiàn)。終于，有一天十六號舉起了手，我像中了大獎一樣，趕緊請他站起來說一說。天??！真不愧是王老師的寶貝，他回答得非常好，我忍不住請全班為他鼓鼓掌！

　　有了這一次的打破僵局，我和十六號之間逐漸建立了信任。我知道他家沒有很多的錢買課外書，就把自己買的《科學童話》借給他。我不經(jīng)意地問他書中的內(nèi)容，他都能一一回答。當他把我這套書都看過了，我教他可以到圖書館借書。隔了一個星期，他捧著自己借的書給我看，自告奮勇地說，愿意在課堂中講一個有關影子的故事。就像磨合過的汽車，我們之間的溝通越來越順暢。我隱約感覺到他很喜歡我，也很愿意在我面前有好的表現(xiàn)，這點讓我十分欣慰。有一次，我摸摸他的頭，隨口問了句："是誰幫你洗頭的呀？"下一次的自然課，他像一只甜蜜的小貓倚在我身邊說："老師你摸摸看，昨天是我自己洗頭的哦！"看著那個小小的頭顱，我想到這幾個月馴服他的過程，心中產(chǎn)生了許多想法。還好，我終于找到了問題的所在，不然傳出去說我把別人的資優(yōu)生教成問題學生，那是多么丟臉的事??！

　　我承認我對十六號是有點偏心，但對一個好學生有偏愛的心是應該的。自從他恢復了該有的水準，班上的氣氛好極了，我教起來很有成就感。我漸漸能體會到王老師津津樂道的原因，現(xiàn)在連我也忍不住想把心中的得意告訴別人呢！

　　學期結束時，我要學生做兩張圖文報告。才一年級的孩子，我不敢要求太多，只要他們能正確地剪去報章雜志的資料，端端正正地貼到資料本上，然后寫一段短短的新的報告就好。我把所有班級孩子的作業(yè)堆在桌上，如果真要仔細看完這些作業(yè)，得花許多時間，我只能走馬觀花地瀏覽過去。但是我忍不住被十六號的作業(yè)吸引住了。這一學期他看了不少課外書，他的報告竟然是十篇讀書心得。他用充滿童心的語氣寫下了對一些動物故事的看法，還畫上了美麗的插畫，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短文，而是一篇篇精彩的文學作品。我忍不住把這份作業(yè)拿到王老師面前，夸贊他的十六號。

　　誰知王老師一臉茫然，仿佛完全不知道我在說什么。我把作業(yè)推倒她面前，提醒她："你說過的呀！那個你的寶貝呀！會自動把東西和別人分享，很有領袖氣質(zhì)的十六號呀！"王老師了解了，不過她張大了嘴，很驚訝地說："你說哪個十六號呀？那是上學期的事。那個十六號轉學了，來了一個轉學生，因為正好是男生，我就把他安插在十六號上。這個十六號是個適應不良的問題學生，在前一個學校呆不住才轉來的，和原來的那個十六號完全兩樣。他剛來的時候，只要他一進教室，全班同學就開始神經(jīng)緊張。好幾個老師都向我反映過，只有你沒來告過狀。我嚇也嚇了，罵也罵了，還送去訓導處兩次。我和他家長天天通電話，都快煩死了。后來不知怎么一回事，他慢慢變好了，應該是漸漸能適應學習生活了吧？"王老師接過作業(yè)，看了看說："這真的是他做的嗎？他寫在聯(lián)絡本上的生活小記也沒寫得這么好呀！"

王老師不敢相信地翻著作業(yè)，長久以來在我心中的疑惑終于一點一點揭開：原來兩個學期的十六號是不同的人呀！我在學期初見到的"暴亂"場面也并不是針對我的，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竟然擁抱一個這么大的秘密！我決定不把事情對王老師說得更清楚，畢竟這是我自己的秘密。從那次以后，每當遇到表現(xiàn)失常的孩子，我總是抱著期待，始終堅定地相信，只要哪天能解開蒙在在外表的那層偽裝，得到孩子誠心的信任，一切都會有轉機。我愿意每個孩子都是潛力無窮的"神秘的十六號"！

教育敘事研究案例之五：

第一次遭遇“學生戀愛”

記得那是兩年前的一個午后，暖暖的陽光灑落了一地，我正愜意地翻閱著學生的周記本時，一張粉紅色的紙片從作文薄中飄落了下來，我好奇地盯著那顏色好一會，直到又一陣風把紙片吹起，才想起這本該屬于我的東西，差點在風中被遺漏。紙上清秀的字跡：
    “我不明白這是什么，卻總覺得有些古怪，他似乎只對她一個人笑，他似乎每天都為她等候，他似乎很想慢慢地陪著她走，我不明白這是什么。”
    午后的陽光里，我感到了一絲的寒意。風增加了頻率。我始終把學生的戀愛視為天敵，我一直用我最敏銳的目光在班中監(jiān)視著，總想把它扼殺在萌芽狀態(tài)，我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惟恐它的生長、開花、結果，因為，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方式去面對他們，一群初中的孩子，你能和他們談愛情嗎？忐忑的心情，令自己也覺得可笑，好象我是做錯事的孩子，等待著審判，我的感覺是暴風雨就要來了。“我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癡迷學生？”“我能有什么能力挽救你，我的深陷者？”
    傍晚時分，踏入教室，空蕩蕩的教室里，他倆都坐著，手握著鋼筆，沉思著，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我不動聲色地靠近，兩人同時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看見我，左手下意識地抖動了一下，臉紅了。這時，我才注意到，兩人的左手覆蓋處都有一張粉紅色的紙片。我默不做聲，此時，在這受驚的小鹿面前，我能大發(fā)雷霆嗎？不能。因為，我還不知道他們的手里拿著“什么書”。望著他們，我只是壓著擔心，平靜地問了一句：“這么晚，怎么還不回家？”因為隱約記得有位哲人說過，保護孩子的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
    一個星期過去了，實地考察的結果讓我覺得有話要說，而理論著作的閱讀也讓我覺得有話要說，當時機成熟時，我想我該一吐為快。
這樣的話題，可以和親人談，和朋友談，和高年級學生談，可是和初中生談，我真的無法嘗試，忽然感覺，這比當年炎熱的夏季高考都來得棘手，總想找一個更適合的方法，于是我選擇了用筆交流，不必面對面，卻可以坦誠相對，然而，和誰呢，是那個女生，還是那個男生？有人把女性稱之為“感性的動物”，男性稱之為“理性的動物”，應該有它的可信性吧！姑且相信一次了，我已無路可退。動用班主任的一點特權，在鍛煉寫作的名義下，把他的周記變成了日記，說實話，他確實是一個很有靈感和悟性的孩子。就此，把日記作為載體的一次師生交流開始了。

（一）

    “老師，我知道你為何對我特殊對待，是因為我犯錯了。那天傍晚，其實你都知道我們在干什么了，對嗎？”（原來我錯了，因為我一直在內(nèi)心把他們當作孩子，這么一個懂得觀察又坦率的學生，已經(jīng)不能用“孩子”來稱呼他了，我知道我的談話是可以進行下去的，我的選擇是對的，我?guī)缀蹩梢灶A見我的豐碩成果了。）

“是的，我能夠猜測到你們在干什么，但是老師相信你們能夠處理好成長中的問題，但我還是想幫你盡快擺脫這樣的局面。周記變?yōu)槿沼?，這是我對你的提醒，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能告訴我你的打算嗎？我想不用我指明，你也應該知道，你目前的挑戰(zhàn)是爭取考到一個重點高中，那是你開學時對我的承諾，你忘了嗎？”（我想有些事情是不用明說的，既然他知，我也知，那么何必再費唇舌呢？回避一些難堪的話題，是很有必要的。學生的天職是學習，更何況是一個這樣的農(nóng)家子弟，用學業(yè)來激發(fā)他，用承諾來提醒他應該是最好的一種方法。）
    “我沒有忘了我說過的話，我知道，我是一個農(nóng)家的孩子，我必須考入高中，才有出路。老師，你放心，我不會一直沉迷的，我要管住自己的思想，我要奮進。”（他的回答讓我覺得生活原來到處都充滿了希望，也讓我證實了他是主動者這一觀點，更讓我確信自己的選擇，確實是個有思維的好學生，面對情感這樣的難題都能收放自如。原來，一件事情的解決是那樣的容易。）

（二）

    如果，我真的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這樣棘手的事情，那么要專家干什么呢？事情遠沒有我想像的那么簡單。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不斷地有老師到我這里來投訴，我真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壓，我曾經(jīng)親眼目睹的希望如同肥皂泡一樣在微弱的陽光里消失了。
    “你上課為何經(jīng)常低頭，總是心不在焉；抬頭時，卻已無原來的專注精神，更多的能聽到你的無聊插嘴。找到原因了嗎？你不是說要管住自己嗎？為什么沒有做到？”（任課老師說他經(jīng)常插一些引其他同學笑的語言，而更多的時候是想心事。我猜測，他肯定沒有放下感情的包袱，可能越是求快，卻越是舉步唯堅吧！原來，解決學生的這種問題，光是紙上談兵是行不通的。）
    “我曾經(jīng)和你保證過，我不會沉迷，我要奮進，但現(xiàn)在看來，很難。我自己已經(jīng)考慮過了，關于我的低頭，可能是我努力想使自己不看見她；我的聲音，大概是想讓她的目光投射給我。我也不太清楚，我該怎么辦？老師，你能幫我嗎？”（我該要幫他一把了，這樣的困難，讓他一個人去承擔，是太沉重了?？紤]再三，我決定把他的位子調(diào)到了第一排，這樣就算是余光也不會涉及佳人了吧；我在班中規(guī)定，凡胡亂插嘴擾亂上課秩序者，為班費作五元的貢獻。我想，這樣的強制措施應該會收到一定的效果。）
    “要相信自己的意志，也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你有這樣的自制力，凡事總有個過程，在新的環(huán)境下，你會回復原來的那個你的，我期待著……因為希望在人間，成功屬于意志堅強者”（我覺得現(xiàn)在首要解決的問題是，讓他感覺到有希望存在，這種困境是暫時的，解決它不僅需要時間，更需要當事人的堅持，這樣事情的發(fā)展才會朝著我期望的道路去發(fā)展，避免操之過急，避免失望怨恨心理。）

（三）

“我是不是很沒有出息，我又插嘴了，我遵守《班級公約》，我甘愿出五元錢。”（看著這幾個字，我的希望灰飛煙滅了，就象《多收了三五斗》里的農(nóng)民，怎么都覺得前途一片黑暗，但放棄又不是我的性格，“給學生多開一扇窗，世界會多一道美景”，育人者，當如是也。除了鼓勵，我此時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錢，我還給你，因為，我始終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一直在期待你的改變，不要讓我失望。記住，不只是你一個人在努力，還有一個我，我也一直在幫你，還有全班的同窗，他們雖然不清楚你的近況，但是他們不都暗暗地在認真學習，企圖與你一決高下嗎？你認為，我還能為你做什么？”（繼續(xù)給他鼓勵，讓他不覺得孤單，催促他的進步。我想，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會嘗試。）
    “老師，我可能是空余時間太多了，你給我安排些事情吧！”（活動，確實可以分散人的注意力。這，不是難以解決的，學校當時有一系列的活動：一幫一活動、科技征文競賽、數(shù)學競賽、英語口語競賽，我都讓他參加了。）
    “老師，我很忙，我真的很忙……給我改為周記吧！”（他過得很充實，不再是無所事事，無精打采了。）

（四）

    “老師，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以前的我有多傻。原來，老天給了我一個好腦袋，我卻用它來胡思亂想，原來，我有一個很好的學習環(huán)境，我卻用它來四處逡巡。面對著那些需要幫助的同學，我才知道，他們是多么的辛苦，他們一直在與時間賽跑；而我是多么奢侈，因為我一直在浪費時間。參加了競賽，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渺小，原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而我的那點成績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我要百分百地投入學習，因為，我是學生，我想，她也會這樣的。”

后記

第一次遭遇“學生戀愛”，在誠惶誠恐中，也有不少的收獲。在毫不張揚中，我解決了一段成長中的故事。為這“冬日戀歌”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夜闌人寂處，我沉思著，尋找著我的理論依據(jù)：極不穩(wěn)定的心理，是這一青春年少時期獨有的特征，極強的自尊心，是這樣的歲月里特有的標志，花樣的年華里，愛情是不可避免的，不要躲避，也不要害怕，關鍵是要處理好。仔細回顧我的做法，應該有一點可取之處吧！
    青少年的自尊心是很強的，這我們必須尊重，這也要求我們在談話前已對之有個完整的了解，找到切實可行的方法，使問題的解決能夠事半功倍，千萬不要以“孩子”來稱呼他們。
青少年的心理是清澀的，但也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集體對他有著莫大的吸引力，當他偏離集體軌道時，我們還是應該讓他回歸集體。
    青少年的自我保護意識是極強的，猶如刺猬，當危難來臨時，會自我防范，他也會使出一些解數(shù)，來保衛(wèi)自己，但也不是無懈可擊的，只要你能博得他的絕對信任，他也會與你坦誠相對。
    尊重學生的自尊心，選擇有效的交流方式，擁有真誠的交流心態(tài)，具有細心的觀察態(tài)度和教育的智慧，備有最先進的教育理論，最關鍵的是我們必須是一個守口如瓶者。當一切都已水到渠成，那么所有的問題也會迎刃而解。
    “學生的心理并不復雜，只是大家都不愿真正走進它，所以它才顯得如此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