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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國際 (2006年04月12日 15:38) 開場白： 六十年前，一對年輕的中國夫婦在法國舉行了他們的婚禮。在婚禮上，他們的導(dǎo)師 、法國著名的科學家約里奧·居里夫婦為他們送上了美好的祝福。他們就是我國著名的核物 理學家錢三強與何澤慧。如今錢老已經(jīng)離開我們十多年了，今天92歲高齡的何澤慧先生第一 次面對鏡頭為我們追憶那些閃亮的日子。 解說： 在中國原子能科學研究院這片郁郁蔥蔥的樹林里，立著錢三強先生的雕像。1999年 國家追授這位開創(chuàng)我國原子能事業(yè)的科學家“兩彈一星”功勛獎?wù)隆７蛉撕螡苫叟c他是同行 ，在我國的核武器研制中同樣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位于北京市中關(guān)村的這個小區(qū)，已經(jīng)有五十多年的歷史了，許多上個世紀五十年代 從國外學成回國的科學家都住在這里，其中包括何澤慧與錢三強。 訪談： 主持人：何先生您好，您慢點來。 何澤慧：來考試了。 主持人：我來考試了。我來考您，是吧？ 何澤慧：我不會說小說，我有什么就說什么。 主持人：您看很多年輕人都喜歡聽您的故事。 何澤慧：聽我故事有什么用，讓他們來向我學習，你們倒霉了。 主持人：為什么呢？ 何澤慧：我做事不合時代的。 解說： 何澤慧平時很少接受采訪，電視專訪這更是第一次。這位走過了近一個世紀風雨的 女物理學家，曾經(jīng)差點被物理系拒之門外。 1932年何澤慧考取清華大學物理系。那時的物理系，名師云集，盛極一時。理學院 第一任院長、物理學家葉企孫，早年獲得美國芝加哥大學博士學位的物理學家吳有訓(xùn)等都在 此任教。這一年清華大學物理系一共招收了28名學生，其中有十位是女生。但由于受到傳統(tǒng) 偏見的影響，教授們認為女生學物理難以學有所成，于是紛紛勸她們轉(zhuǎn)系。 訪談： 主持人：我聽說那個時候的清華大學，也是很重男輕女的。 何澤慧：不是所有的系都那樣，就是我是上物理系，碰著一個老封建，誰呢？葉企 孫。他說不要女生，咱們就造反了。為什么不要女生？那時候一共幾十個人考上，去考，考 試，幾百人考物理系，有幾十個人考上，他女生都不要，我們就造反。 主持人：您也造反了，您也參與了？ 何澤慧：當然了，他不要我們。我們考上物理系了，分數(shù)夠了，他不要我們。后來 他沒有辦法了，所以我一直對葉企孫，什么去表揚他，去什么去，根本就是老封建。 主持人：您就覺得他重男輕女，是吧？ 何澤慧：是，他不要女生??！ 主持人：他是不是覺得學物理學很艱苦？ 何澤慧：誰知道他為什么不讓我？你越不讓我，我越要來。為什么？我那時候有一 個表哥，是搞物理的，所以我在中學的時候就對物理感興趣。你們這種男孩子都不知道，女 孩子念書，他說男生好像我們是應(yīng)該培養(yǎng)他的，你們女生還不能，結(jié)婚，畢業(yè)就結(jié)婚了嗎， 完了 。 主持人：您就不服氣，這您很不服氣？ 何澤慧：哎，不聽他的。 解說： 那時在學校的勸說下，物理系的許多女生都中途轉(zhuǎn)系或轉(zhuǎn)學。何澤慧不僅堅持到了 最后，而且還以畢業(yè)論文全班最高分的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成為那一年清華大學物理系的十位畢 業(yè)生之一。 訪談： 主持人：錢先生他在清華的時候您就認識了？ 何澤慧：他是同班的嘛，我覺得他挺愛玩的。 主持人：您覺得他挺愛玩的。 何澤慧：他是運動員。 主持人：您大學的時候跟錢老，那個時候認識，但是有沒有開始談戀愛呢？ 何澤慧：沒有，那時候在念書呢，就管念書，不講戀愛，我們念書的時候不能講戀 愛。 主持人：那時候你們互相之間有好感嗎？ 何澤慧：也無所謂好感，大家一塊上課，我們一班人也不多，王大珩也是嘛，反正 一共十個人。 解說： 錢三強先生是一代國學大師錢玄同的次子，天性聰敏，勤奮好學。受家風影響，錢 三強從小博覽群書，興趣廣泛，待人接物彬彬有禮。在清華大學讀書時，他與何澤慧就被物 理系的同學稱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然而作為女性，何澤慧畢業(yè)找工作時，再次受到 了挫折。 訪談： 何澤慧：到我們畢業(yè)的時候，日本人都上清華了，所以那時候我們就要打日本人啊 。你中國好學生都到南京去了，南京軍工署，那時候就是請德國的專家，軍事專家，女生不 管，不給你找事兒，你結(jié)婚就完了，出嫁就行了。 解說： 就在何澤慧苦于找不到工作施展抱負時，她得到了一個消息：那時的山西省政府有 一項規(guī)定，凡是畢業(yè)于國立大學的山西籍學生，山西省均資助三年共三千大洋的公費出國留 學。何澤慧雖然出生在蘇州，但祖籍是山西省靈石縣。于是她立即回山西辦好手續(xù)，赴德國 柏林高等工業(yè)學校學習彈道學。 訪談： 何澤慧：中國自己不要我，我出去。那時候到德國最便宜。 主持人：所以您就選擇我干脆到德國去？ 何澤慧：哎，我到德國去，真有意思。我在德國，德國以前沒有這個重男輕女什么 ，沒有，所以我到德國去。人家說怪得很，因為我去那個研究所，他本來不收外國人的，尤 其他是跟軍工有關(guān)系。 主持人：應(yīng)該是保密工作？ 何澤慧：應(yīng)該是保密，是保密。那個所的自己房子，他們就是圍起來的，一般人不 能進去的。 解說： 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為了抗擊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中國與德國在軍事上有一定的 合作關(guān)系。出國前何澤慧從在南京軍工署工作的同學王大珩那里得知，德國柏林高等工業(yè)學 校技術(shù)物理系的系主任曾經(jīng)在南京軍工署當過顧問。于是，她到德國后，直接找到了技術(shù)物 理系的這位系主任，然而那時柏林高等工業(yè)學校的技術(shù)物理系與德國的軍事工業(yè)有著密切的 關(guān)系，保密程度很高，一般不會接受外國人在那里學習。 同期： 葛能全（原錢三強秘書）：她跑到德國也是吃了閉門羹，技術(shù)物理系主任就跟她見 面，說這個不大可能。因為我們技術(shù)物理系是個保密的系，是不可能吸收外國人的，尤其更 不可能吸收這個女性學這個彈道專業(yè)。那個系主任就不接受她。那么何先生又跟他有一番辯 論，她就跟系主任說，你可以到我們中國來當我們軍公署的顧問，幫我們打日本鬼子，我為 了打日本鬼子，到這個地方來學習這個專業(yè)，你為什么不收我呢？那個系主任啞口無言，后 來他也很同情中國遭到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這樣他也是破例了接受何先生在那兒學習，這 個破例是技術(shù)物理系收外國學生，也是彈道專業(yè)第一個收的女性。這兩個例都是何先生打破 的。 訪談： 何澤慧：所以我后來到他那個實驗室，他們德國人自己都不許去，他允許我去。我 就在那里做實驗，做什么實驗？我說我就是要打日本人，我說要搞軍工方面。他們說真是很 奇怪，你一個女孩子搞軍工。 訪談： 何澤慧：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前，就是王大珩他們到德國來玩，我招待他們。那時候 錢三強沒有來，因為看樣子快打仗了，他怕過來了，回不去，回不去法國，所以他就在法國 看情況。后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開始了，他給我拍電報叫他們趕快回去，虧得趕上最后一班車 ，他們有的是英國來的，有的是法國來的，都走了。要是在德國就不得了，他們來玩什么也 沒有的，怎么行？一打仗就國家就禁止了，不許通過了。 主持人：這次您也沒有見著錢老？ 何澤慧：我沒有見著錢老。 解說： 當年被同學們稱為天生一對的何澤慧與錢三強自清華畢業(yè)后，就各自選擇了自己的 求學道路：何澤慧去了德國，錢三強則考到法國巴黎大學居里實驗室，跟隨居里夫人學習鐳 學。 雖然這次何澤慧沒有見到錢三強，但至少知道了關(guān)于他的消息?？上У氖牵?zhàn)爆 發(fā)后德國與外界的交流被禁止，他們無法再次取得聯(lián)系，直到1943年，德國與法國之間才可 以通信。于是何澤慧給七年未見的錢三強寫了一封信。當時由于戰(zhàn)爭信不能封口，而且只限 25個單詞。信的大意是：問錢三強是否還在巴黎，如可能，代她向家中的父母寫信報平安。 何澤慧與錢三強這段美好的姻緣就是從這封短信開始的。隨著二戰(zhàn)漸近尾聲，兩位 年輕人的通信也越來越頻繁。 訪談： 主持人：那時候通信是不是也有字數(shù)的限制？ 何澤慧：有，跟打仗的國家都有限制，規(guī)定都是25個字。 主持人：這25個字怎么樣準確表達意思啊，您記得嗎？ 何澤慧：那您可以多寫幾封啊。對不對？ 主持人：您記得這25個字寫信，有沒有印象比較深的信？ 何澤慧：沒有。就你好不好，你好不好，25個字夠了。我挺好，您放心，就是這樣 。 解說： 經(jīng)過兩年的通信，1945年，32歲的錢三強終于鼓起勇氣向遠在德國的何澤慧發(fā)出了 25個字之內(nèi)的求婚信： “經(jīng)過長期通信，我向你提出結(jié)婚的請求，如能同意，請回信，我將等你一同回國 。” 然而此時盟軍已經(jīng)開始對德國柏林進行大規(guī)模的轟炸，寄出求婚信之后，錢三強整 日焦慮不安，他擔心自己被拒絕，更擔心何澤慧在德國的安全。 不久，他終于在不安中等到了何澤慧的回信： “感謝你的愛情，我將對你永遠忠誠。等我們見面后一同回國。” 1946年春天，何澤慧離開德國海德堡威廉皇家學院核物理研究所，來到了戰(zhàn)后的巴 黎，與錢三強正式結(jié)婚。從這一天開始，他們的生活和事業(yè)都緊緊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 解說： 與錢三強結(jié)婚后，已經(jīng)在德國做過兩年核物理研究的何澤慧順利進入巴黎大學居里 實驗室，與錢三強成為同事。在1946年召開的一次國際學術(shù)會議上，錢三強在一位英國學者 投影的原子核裂變一分為二的照片中發(fā)現(xiàn)，原子核裂變除一分為二之外，可能還存在著其他 的裂變方式。此后他與何澤慧在居里實驗室開始對原子核裂變做深入的研究。經(jīng)過幾個月的 實驗分析，1947年初，他們正式發(fā)表論文，證實了鈾核三分裂、四分裂現(xiàn)象的存在。 主持人：您能不能幫我們回憶一下，在居里實驗室和錢老一起發(fā)現(xiàn)三分裂、四分裂 現(xiàn)象，當時發(fā)生的過程？ 何澤慧：這個簡單得很，你要發(fā)現(xiàn)東西容易得很，這有什么過程？你做工作細致點 ，就成了，都會發(fā)現(xiàn)。 主持人：那您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何澤慧：看見了，不就發(fā)現(xiàn)了？ 主持人：看見了？ 主持人：您當時做過多少次實驗發(fā)現(xiàn)這個？ 何澤慧：這個一天到晚在那兒做實驗。那一天幾百張照片，你去看吧，分析吧，做 完了就完了，你要看找東西，你不找當然沒有?。? 同期： 葛能全：三分裂后來經(jīng)過錢三強他們的研究，一般在300次裂變當中，有可能出現(xiàn)一 次三分裂。四分裂現(xiàn)象上萬次裂變當中可能出現(xiàn)三例，這個四分裂這么稀少的一件事情， 一個事件，就是何澤慧先生先發(fā)現(xiàn)的。這個時間是1946年12月20日。 解說： 錢三強與何澤慧的這一發(fā)現(xiàn)公布后，在國際科學界引起了巨大的轟動。約里奧·居 里先生稱這是二戰(zhàn)后物理學上一項有意義的工作。當時很多媒體稱他們是“中國的居里夫婦 ”。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正處于事業(yè)巔峰期的錢三強與何澤慧會繼續(xù)留在法國時，他們決 定回到自己的祖國。 訪談： 何澤慧：我那時候?qū)W了就是為回國工作的，是不是？沒有說出去不想回來了。 主持人：那時候是很堅定的，肯定要回國的？ 何澤慧：肯定要回國的，出去就是見見世面，學習學習，看看外國人怎么工作的。 解說： 這張照片是1948年他們回國前在約里奧·居里夫婦家中的留影。這天，這兩位世界 著名的科學家將一些當時保密的數(shù)據(jù)資料和放射源送給了錢三強與何澤慧，臨別時，伊蕾娜 ·居里夫人還送給了他們一句贈言：要為科學服務(wù)，科學要為人民服務(wù)。 1948年，錢三強與何澤慧帶著不足半歲的女兒回到了祖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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