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西域神話

春秋戰(zhàn)國以來，中國最大的威脅就是匈奴，漢朝的名將大都有抗擊匈奴的紀錄。前漢時期，自然是漢武帝時候的李廣、衛(wèi)青、霍去病他們，不過當時只能算作自衛(wèi)反擊戰(zhàn)。而開辟和匈奴作戰(zhàn)第二戰(zhàn)場，真正縱橫西域所向無敵的，當數(shù)東漢班超。班超出生于文學世家，他的父親班彪是東漢著名大文豪、史學家，他的哥哥班固是《漢書》作者，他的妹妹班昭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才女，在班固死后，班昭繼承班固事業(yè)，完成了《漢書》。然而班超對文學不感興趣，書香門第竟然出了一位名將，也算罕見了。在班固入洛陽為官的時候，班超和母親也都到了洛陽，當時他們家里很窮，班超靠替人抄寫文字賺點錢貼補家用，很是辛苦。落魄的名將大都是不安分的家伙。班超曾經棄筆感嘆：“大丈夫無它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研間乎？”當時在一旁抄書的人都嘲笑他，班超感嘆道：“小子安知壯士志哉！”這句話和陳勝吳廣的“燕雀焉知鴻鵠志哉”同樣囂張了。這便是棄筆從戎的典故，倒也不是我們想象中班超放棄了一份很有前途的文學工作，年輕人有出人頭地的想法并不稀奇，不安于現(xiàn)狀的豪言壯語從古至今也不知道有多少，但說到做到、成就偉業(yè)的就很少，不過千萬不能因此而小看年輕人的志氣哦。改行之后的班超幾次征戰(zhàn)匈奴，表現(xiàn)突出，于是被派出使西域。當時東漢帝國對西域的政策和漢武帝時期大為不同，漢武帝好大喜功，對西域勢在必得，不惜重兵經營，而東漢帝國認為西域不是自己的地盤，加之利益不大，幾乎是放棄管理。國家的政策因帝王的性格喜好而改變，這也算一例了。想起來，缺乏國家有力支持的遠征，就顯得更為難能和可貴了。在戰(zhàn)略上，東漢和匈奴都希望拉攏西域諸國以增強自己的實力，削弱對手，所以不得不對西域諸國恩威并用，當時的西域諸國也處于首位兩端的艱難抉擇之中，東漢和匈奴都是超級大國，都惹不起，一不小心就有亡國之禍，誰也不能得罪，在地理位置上匈奴的威脅更大，如果東漢帝國不能切實保障西域小國，西域各國也只有討好匈奴了。班超出使到西域鄯善國，開始的時候鄯善王對他們很客氣，可是過了幾天就變得漫不經心起來，警惕的班超想到可能是匈奴派來了使者，并且通過使詐詢問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于是召集手下官吏三十六人擺宴，在吃到酒酣之時，憤然告知情況危急，鄯善王有傾向匈奴之意，一旦投向匈奴，勢必殺掉漢使，以為必須先下手為強，當夜便要動手。“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也是在這里說出來的。想來班超考慮到出使的眾人并非職業(yè)軍人，又身在絕域，有畏懼之心，難以成事，于是乘其喝得熱血沸騰，加以煽動，才得到激昂的士氣，從而順利地展開奇襲。時值初夜，正起大風，班超使用火攻，將三十六人分為兩路，一路藏于匈奴使者住處后方，大吵大鬧以做欺敵之用，另一路攜帶弓箭伏于住處門口。其時匈奴眾人睡得正香，忽見火光，又聽到前后大呼小叫，心慌意亂，往門口逃去又中了埋伏。此役匈奴使者被燒死上百人，被漢使殺死三十多，班超一個人就單挑砍了三個。匈奴使者團全軍覆沒，漢使無一傷亡，三十幾個人使用起來宛如千軍萬馬一般，真是非常厲害啊。“超于是召鄯善王廣，以虜使首示之，一國震怖。超曉告撫慰，遂納子為質”，順利地完成了這次的出使任務。班超立下大功，再次出使西域，皇帝打算增加他的人馬，班超滿不在乎的拒絕了。這次他又來到一個有敵意的國家——于窴，于窴和匈奴關系很好，又有匈奴撐腰，對待班超一行頗為冷淡，當時于窴國迷信巫師，那個巫師口出狂言，要漢使的馬來祭神，班超一口答應下來，乘巫師來的時候一把抓住他殺了?；⒖诎窝馈⑶蒙秸鸹⑷〉昧送氐男Ч?。“于窴王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滅虜使，大惶恐，即攻殺匈奴使者而降超。”班超在西域五年，很有威信。一直協(xié)助西域諸國對抗匈奴，而匈奴在西域根深蒂固，經常挑起事端。其時西域強國龜茲國龜茲王建為匈奴所立，依仗匈奴勢力，攻打和漢帝國較好的疏勒國，班超挺身而出維護疏勒，但因為兵少，只能苦苦支撐。那時正好老皇帝駕崩，新皇帝繼位，新皇帝擔心班超在西域孤立無援，要遣返班超。疏勒國上下苦苦哀求班超，班超終是不忍拋棄共同作戰(zhàn)的朋友們，于是毅然抗旨，返還疏勒國，當時疏勒國情況相當危急，已經有造反者投降匈奴，班超殺叛變者六百多人，安定疏勒。那時候班超的全部軍力還不過三十六人啊。疏勒轉危為安后，班超決定攻打龜茲，率西域諸國軍破姑墨石城，班超還有乘勝追擊，于是上書東漢皇帝請求援助，班超說，“若得龜茲，則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而“取三十六國，號為斷匈奴右臂。”為此，東漢皇帝增派千人援兵給班超。班超采用各個擊破的方法，一方面攻打依附龜茲的小國，另一方面交結可以利用的國家，多次平定內部的叛亂，將西域各國之兵，巧施妙計，每每以少敵多，料事如神，行動迅速，最后總是大獲全勝，威震西域，不久龜茲降。班超再接再厲，無論天險阻隔，均攻無不克，于是“西域五十余國悉皆納質內屬焉”。這樣的功績得來很不容易，正如后來班超自己所說，“寒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而蠻夷懷鳥獸之心，難養(yǎng)易敗。”這一群烏合之眾，各有異心，要指揮他們打勝戰(zhàn)真是十分頭疼的事情吧。班超在西域一共呆了三十一年，到大功告成之際，已經七十一歲高齡，他思念故土，上書祈求回到漢土，他妹妹班昭也寫了一片聲情并茂的文章為自己的兄長求情，皇帝看了很受感動，于是調回了班超，只可惜班超身患疾病，返回洛陽后沒多久就病逝了。班超離開西域后，繼任者曾問他治理西域方略，班超簡單的說了“蕩佚簡易，寬小過，總大綱而已”，那位繼任者不以為然，私下對人說，“我以班君當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誰知道“尚至數(shù)年，而西域反亂，以罪被征，如超所戒。”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從此再無后人有班超之成就，而東漢帝國對西域的影響力也隨之減弱，直到最終放棄。班超以三十六人縱橫西域，在艱難的環(huán)境下當機立斷、百戰(zhàn)不殆，寫下傳奇人生，更創(chuàng)造了中國歷史名將之西域神話，揚我中華國威，牽制匈奴保漢帝國太平，制止匈奴在西域的恃強凌弱，更維護西域諸國和平往來。班超既沒有陷入內戰(zhàn)，也沒有屠殺自己人，又不居功自傲，更不為名利而戰(zhàn)，其為軍人之表率，當之無愧。

7.南北決戰(zhàn)

中國歷史，分久必合，和久必分。自從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而來，楚漢爭霸，漢王朝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穩(wěn)定，終于來到了三國演義時代，晉朝結束天下三分，隨即為五胡亂華取代，南北對峙三百年，漢族勉強維持血脈正統(tǒng)，至隋唐而統(tǒng)一，大規(guī)模的民族融合使中國創(chuàng)造了最繁華的盛世——大唐盛世。唐朝之后頗多爭議，基本上屬于漢族政權與少數(shù)民族政權并立的局面，其間蒙古和滿族全面統(tǒng)治中國，再也沒有名將能夠阻止?jié)h族王朝淪陷。三國時代和五胡時期，都是北方實力遠勝南方實力，大概是北方地域廣闊，又有騎兵可以招募吧。但是最出名的幾次南北大戰(zhàn)，比如赤壁、淝水，都是北方主動發(fā)起的攻擊，決戰(zhàn)卻鎩羽而歸，反而奠定了南方保持獨立的基礎。北方得天時，南方則占地利，南方每每因為擁長江天險，靠著北方人不熟悉水戰(zhàn)的優(yōu)勢取勝。當然這兩場戰(zhàn)役中，北方之勇將和南方之智將都表現(xiàn)得很突出，南北兩次大戰(zhàn)雖然維持了地方勢力割據(jù)的狀況，但最后還是北方收復南方，只不過此北方已經不是彼北方了。赤壁時候，是北方的曹魏失敗，到三國末期統(tǒng)一時候，北方已經變成司馬家的天下；淝水一戰(zhàn)，是前秦符堅敗于東晉之謝玄謝安，而北方統(tǒng)一南方時候，已經是隋消滅陳，北方南方均是滄海桑田換了人間啊。南北政權對峙，每每初期比的是哪一方更聰明，后期就是比哪一方更加愚蠢。幾次南北大戰(zhàn)的雙方竭盡全力，都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在后人看來，南北大戰(zhàn)最有趣的就是名將的對決了。中國歷史上，名將對無名小卒、或干脆是花花公子，勝負自然毫無疑義，雖然痛快，卻嫌不夠刺激。還是明君對明君、名將對名將的來得驚險好看，雙方都是挖空心思、奇謀妙計迭出，你猜中我、我猜中你，計中有計，只可惜歷史不遂人愿，這名君名將幾千年來屈指可數(shù)，要讓他們生活在同一年代，偏偏還需要互相抗衡，那可真不容易。小說家可不用管這些，在《三國演義》中，經常出現(xiàn)了名將對決的局面，比如群雄逐鹿時候割據(jù)勢力，比如官渡之曹操袁紹、赤壁之曹操周瑜，之后有諸葛亮對周瑜、諸葛亮對司馬懿，好看得緊。名將對名將，春秋戰(zhàn)國有過樂毅、田單，五胡亂華時期來得更多些，慕容垂對桓溫，劉裕對桓玄等等。宋明時期，少數(shù)民族的名將和漢族名將作戰(zhàn)，甚至包括日本名將和中國名將在朝鮮半島上的作戰(zhàn)，都可以看成名將對決。不過在歷史上少數(shù)民族的名將受到偏見和歧視，史書很少給予他們和漢族名將相等的地位，所以通過史料很難對他們做出準確判斷，那么就只能對幾次難得的南北大戰(zhàn)出現(xiàn)的名將對決格外關注了。也許羅嗦了太多，言歸正傳吧。赤壁之戰(zhàn)就不提了，我們還是來看看淝水之戰(zhàn)，這是發(fā)生在北方前秦和南方東晉之間的戰(zhàn)爭。前秦氐人符堅像極了一個理想的君王，他初登皇位，就“修廢職，繼絕世，禮神祗，課農桑，立學校，鰥寡孤獨高年不自存者，賜谷帛有差，其殊才異行、孝友忠義、德業(yè)可稱者，令在所以聞”；更慧眼識王猛，王猛是不亞于《三國演義》中諸葛亮才干的人物，大治前秦。當時更薈萃了相當多的帝王紀名將，如縱橫無敵的慕容垂、老奸巨滑的姚萇，可謂人才濟濟，南征北戰(zhàn)，無不披靡。當時天下“九州百郡，十居其七”；恩威并重，名揚海外，“鄯善王、車師前部王來朝，大宛獻汗血馬，肅慎貢楛矢，天竺獻火浣布，康居、于闐及海東諸國，凡六十有二王，皆遣使貢其方物。”總之在淝水之戰(zhàn)前，符堅的表現(xiàn)決不遜色中國歷史上任何一位杰出的帝王，這樣一位統(tǒng)治全國的帝王也許是老百姓的幸事吧。符堅的容人器量天下無出其右，無論敵人、反叛者，均能輕輕放過，不過這也許是他最終亡國的原因，事實證明太理想主義的君王是無法治理好國家的。在伐晉的主張上，符堅的重臣王猛、弟弟符融、太子都竭力勸阻，而后來那些自立為王的人倒很是贊成，估計這些野心家們并非是想符堅統(tǒng)一全國，而是想在亂中取利罷了，相當多的野心家不謀而合的利用了這次機會，這也就是淝水戰(zhàn)役失敗的主要原因，出自于內部而不是戰(zhàn)爭本身。感受到前秦的壓力，東晉方面空前的團結起來，為了捍衛(wèi)漢人政權正統(tǒng)，東晉最大的世家之一謝家承當了重任，表面看上去這是一邊倒的戰(zhàn)爭，前秦集結了多個少數(shù)民族共上百萬的軍力，而東晉不過數(shù)萬人馬，但是具有戲劇性的一幕發(fā)生了。當時晉軍堅守于淝水，符堅的大軍暫時不能渡過，謝安寫信要符堅退兵一段距離以便決戰(zhàn)，符堅打算乘晉軍渡河過半的時候攻擊，就開始撤兵，誰知這一撤就不可收拾，有東晉的內應造謠前秦的失敗，于是兵敗如山倒的情形發(fā)生了，曾經強大的前秦軍就這樣失敗，真是不可思議。這之后符堅也失去了信心，前秦漸漸衰亡。淝水之戰(zhàn)，在戰(zhàn)略上前秦并不存在致命的失誤，符堅也不是用兵的菜鳥，讓出一段距離乘敵人渡河進行攻擊也未可厚非，可是為什么會受到謠言的騷擾就無法自制了呢？事實上，淝水之戰(zhàn)前秦失敗既有前秦軍人心不齊、故意搗亂的一方面，也有東晉的部隊并非如史書上記載的那么少的另一方面。淝水之戰(zhàn)的結果是南北繼續(xù)對峙，保住了漢人的政權，而國家繼續(xù)陷入長期的分裂戰(zhàn)爭痛苦之中，這樣就一定正確嗎？在五胡亂華時期，北朝的北魏和南朝的梁有過一次鐘離大戰(zhàn)，北方動員了數(shù)十萬人馬，魏軍方面還一個以勇力聞名的名將楊大眼，而梁方面是有光武、周瑜之風的名將韋睿，這場戰(zhàn)爭同樣以南方勝利結束。既然在南北決戰(zhàn)中，北方每每落于下風，那么能夠率領部隊征服長江之北方名將就很了不起吧。王濬就是晉朝率領水軍跨越長江征服吳國的名將。王濬“作大船連舫，方百二十步，受二千余人。以木為城，起樓櫓，開四出門，其上皆得馳馬來往。又畫鹢首怪獸于船首，以懼江神。舟楫之盛，自古未有。”真是龐大的水軍隊伍啊。王濬七十多歲的時候正式率領水師南下，一舉攻克，結束了三國鼎立以來紛爭的亂世。其實說起來，宋明兩朝也有少數(shù)民族政權和漢族政權的對峙，更有不少南北大戰(zhàn)，只不過少數(shù)民族對漢人的戰(zhàn)爭、少數(shù)民族勝利的戰(zhàn)爭，遠沒有漢人對漢人的戰(zhàn)爭、漢人勝利的戰(zhàn)爭來的有名罷了。